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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大哥已經決定了嗎?」
陳天松點了點頭:「這四句承諾里,最重要的便是最後一句,許你子孫如常!天柏,這便代表著我們陳氏的子孫在戰後不會受到追究,宋國一統天下之後,他們從軍也好,文試也罷,能與其他人一樣對待,我們是變成變成普通人了,但我們的子孫,腳下的路卻很寬敞。咱們下一輩兒興許還會有人記得咱們的黑歷史,會有人打壓,但再往下一輩,還有多少人會記得這些事情呢?」
「只要子孫賢,即便我們死了,又有什麼遺憾呢?」陳天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只是大哥,家裡怎麼辦?一旦我們這裡事情暴光,家裡只怕便會有滅頂之災!」
「你去叫長風過來!」陳天松揮了揮手。
陳長風,陳天松的長子,從小便隨陳天松在軍中打磨。
一柱香過後,一身戎裝的陳長風有些疲倦地出現在中軍大帳里,剛剛才巡視了一遍陣地,身上濺滿了泥漿。
現在雙方的戰線犬牙交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根本就沒有什麼停戰、休息這一說,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敵人就會摸過來。那些犬牙交錯的壕溝彼此連通,宛如迷宮,陳長風甚至覺得要是無人阻擋,他們甚至可以一路走到徐州城下去。
敵人會在你意想不到的時間,從你意想不到的方向突然摸過來,狠狠地給你一下子然後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你要是追上去,一個不小心進入到了一片新的壕溝區,最大的可能,就是會突然發現,自己的前後左右都是敵人,然後便只能接受滅亡的命運。
這樣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之後,追擊便以視線能及的範圍為止,一旦視線之內看不到敵人了,則追擊立即停止,然後開始小心翼翼地探索已經占領的區域,不將這些地方掃一遍,你很難說已經真正掌握了這塊地方。
這是陳天風打過的最糟心的仗。
睢縣之戰,都沒有這麼糟心過。
因為那個時候,見勢不妙,他們可是逃之夭夭了,拋下了當時的遼軍統帥盧本安,那傢伙現在還在高麗混日子呢。
可是這一次,卻是沒得跑了。
「我已經與宋軍接洽上了,準備投降!」陳天鬆開口一句話,便讓陳長風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宋人許了?」他訥訥地問道。
阿父已經作出了決定,這是在通知他,並不是與他商量,那他能做的,便只能是服從,父子一體,他並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許了!」
「可信?」
陳天松將那四句話說了一遍,陳長風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那要我做什麼?」
「這裡,有我與你二叔就夠了,你要回密城老家。老家必須要有所準備,否則我們這裡一起事,密城老家沒有準備的話,就會給人一網打盡了。」陳天松低聲道。
「我突然回去,只怕也會惹人生疑。」陳長松道。
「當然,不過這樣回去,就不會有人懷疑了!」陳天松反手握住了桌上的帶鞘長刀,猛地揮出,直奔陳長風大腿。
陳長風的腦子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腿上便已是挨了重重的一下,悶哼一聲,已是摔倒在地上,以後撐地,想要站起來時,卻發現右腿根本就使不上半分力,竟然已經是斷了。
這一下,陳天松可是沒有留半分力。
「大兄!」陳天柏一聲驚呼,上前搶下了陳天鬆手里的刀。
「你作戰受傷,斷了一條腿,已經不能在軍前效力了,回密城老家,召募族人再來軍前效力,使我部實力再增強!」陳天松彎腰,扶起陳長風,低聲道:「如此,便可光明正大在老家聚集人手,等待事變之日。」
雖然疼得滿頭大汗,但陳長風卻仍然忍著劇痛,仔細地聽著陳天松所說的每一個字。
「宋人遠洋水師不斷滋擾齊國海疆,依我看來,絕不僅僅是騷擾而已。前期或者只是一些迷惑人的手段,接下來必然會有些大動作,比如說在某個地方突然登陸,開闢另一條戰線,現在我們國內空虛,兵力,錢糧都被抽調到了這裡,國內賦稅奇重,民怨沸反,要是有一支宋軍突然自後方登陸,必然會一呼百應,勢如破竹。到了那個時候,你便與對方取得聯繫,可成為一支奇兵。」
「宋人會相信我嗎?」
「宋人既然已經答應了我們,那又怎麼會忘記密城的陳氏呢?到時候,必然會有人來找你的。」陳天松道。「你下去準備吧,我會上奏齊王你受傷的事情,然後你便準備回老家吧!」
「是,那我走了,阿爹您也要當心,劉豫、韓直可都是千年的狐狸,別讓他們看出什麼來了!」
「只要我不離開軍營,他們又能如何?」陳天松道。「齊國大軍,有一半在我手中呢!」
「宋國一定會贏嗎?」
「宋國會不會贏我不知道,但齊國一定會輸!」陳天松搖頭道:「此戰過後,齊國必然不會再存在了。遼國若敗,撤回途中,必然會以我們斷後阻擋宋軍追擊,而他們在回去的路上,必然會對齊國進行大規模地劫掠來補充他們這一次在兵力、人員上的損失。即便宋軍不趁勢發動北伐,齊國也會被遼人如同河北路一樣納入到直管當中,以更方便地壓榨好應對宋人在接下來必然會進行的北伐。」
「真要這樣,齊國那就要遭殃了!」陳天柏道:「劉豫這幾年來,還是保全了齊國的,齊國的百姓,可比河北路上的百姓日子好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