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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果自家炮炸了把自己炸死了,那就是天意了。
「鐵炮有十發炮彈,我們有二十發!」夏松道:「打完了,也就沒有我們什麼事了。那些鐵炮,再次,總也能撐過十來發吧!」
「但願吧!」夏二郎道:「在這鬼地方窩了這麼久了,我渾身上下都長滿了瘡,又疼又癢的讓人難受之極。打完了這仗,我們就該回家了吧,這一輩子,我是絕不來這個又悶又濕又熱的地方了!」
「誰想來呢!」夏松嘆一口氣。「算算時間,你侄子現在應當九個月了,你嫂子要臨盆的時候我出的門,希望你侄兒周歲的時候,我能趕回家。」
「應該能吧。上頭不是說宋人已經精疲力竭了嗎?所以我們這才發動總攻,一舉拿下敵人!」夏二郎道。
「誰知道呢!」夏松道:「當官的兒話,十句話里,你信個一兩句也就可以了。」
夏二郎嘿嘿一笑:「我不信他們,我只信你。」
「讓你們幾個把那個坑再弄結實一點,你們搞得怎麼樣了?」夏松伸長脖子,看了一眼安靜之極的徐州城:「我身上寒毛直豎,老是冒冷汗,感覺不好。」
「該不是傷風了吧?這鬼天氣,這段時間裡,整個炮營里,好多人都得了傷風!嚇人得很!」夏二郎道:「炮長,按你的吩咐,我們找來了好多木頭,把原先那個藏兵洞又弄了一遍,現在結實得緊!真有什麼事,藏我們四個人,一點兒問題也沒有!」
夏松點了點頭。
胡都古蹲在壕溝里,在他們這個位置,一抬頭,便能清晰地看見幾百步外的高大巍峨的徐州城,不能再往前了。
宋這狡滑得很,在城下一百多步遠近的地方,宋人點燃了一堆一堆的篝火,將這片區域照得跟白晝一般,想要潛伏在那個區域,單個的人還能想些辦法,但大部隊就想也不要想了。
先前已經有斥候摸了過去,已經確認了,對面壕溝里已經沒有了敵人,看來他們也明白在城外再也擋不住大遼了所以縮回到了城裡。
胡都古是沖在最前面的那一批人,俗稱敢死隊,先鋒隊,一般而言,都是傷亡最大的部隊。一場大戰打下來,十個之中,能活下來三四成,就算是不錯的了。
如果有辦法,胡都古當然不想來這樣的部隊,可是誰讓他胡都古家裡,捲入到了早年的耶律喜叛亂中呢?家裡長輩都死了,胡都古是這個家裡年紀最大的人,家裡有女人,還有孩子。
想要讓家裡人過上正常人的生活,那他只能拿命來拼,死了,家裡人可以因此得到赦免,如果不死,那當然更好,進了先鋒營而不死的人,升官也一般快得很。
聽到炮響,聽到弩機的聲音,什麼也別想,埋頭往前沖。這是有經驗的前輩對他的耳提命面,跑得慢,死得就快。
當然,跑在前頭死得快得也有,這是一個機率問題。
仔細地檢查著鞋子,衣褲,所有散開場的地方,胡都古都用繩子或者麻布將其扎了起來,他們這些人,可不像身後的皮室軍,屬珊軍,還有全套的盔甲。
先鋒營里所有人的裝備,都靠自己。
胡都古有一頂鐵盔,身上穿得是紙甲,他家以前在遼國,就是做紙甲的,紙甲比鐵甲輕,真正好的紙甲,防護性能並不比鐵甲差了,只不過紙甲怕水而已。
天不下雨,紙甲的好處還是很明顯的,輕,能夠跑得很快。
真穿一身大幾十斤的鐵甲,想要跑得很快,那就是妄想。
時間在一點一點的推移,胡都古坐了下來,伸長了腿子,從懷裡掏出一塊肉脯,緩緩地嚼了起來。這是他上一戰的時候,殺死了一個宋軍之後,從對方身上搜出來的,味道很好,不但有鹽巴,似乎還用了香料。
宋人真是奢侈。
這一戰打贏了,只要不死,自己便能脫出先鋒營,接下來說不定還能當一個百夫長啥的,那就能從宋人這裡搶不少好東西了。
家裡幾個小子不用理會他們,得自己去掙飯,但幾個姑娘要嫁出去,嫁妝就絕不能少,否則去了夫家,抬不起來頭。
遼軍已經做好了攻擊前的最後準備。
而在城頭之上,看起來平靜的表面之下,卻是暗流涌動。
張任張開的嘴巴,一直便沒有合擾過來。
長長的城牆牆垛之後,馬面之後,箭樓之上,都擺滿了青銅火炮,而在城下,每隔數十步,便有一台巨大的投石機,而這些投石機現在投擲的可不是石頭,而是被點燃的火藥包。當然,還有那些強弩,每一支強弩之上,都被綁著一包炸藥。
「你是一個福將,我這麼多年來見過的最有運氣的一個將領!」高迎祥絲毫不掩飾他為什麼把張任給弄到了這裡來,「雖然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但是我還是要沾沾你的運氣。」
張任無話可說。
要是換個跟自己地位一樣的傢伙,自己必然是飽以老拳,但眼前這個人的地位,比自己高得不是一星半點。
「別一副委屈的樣子。」高迎祥瞥了一眼張任:「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
「啥時候開始?」張任道:「按照先前的布置,我覺得您是準備把這塊地皮全都翻過來吧!」
「當然得翻過來!」高迎祥哈哈大笑:「在那片區域裡,隱藏著至少三萬遼軍最精銳的部隊,滅了他們,遼人的脊梁骨也就斷了,這場戰事,基本上可以劃上句號。你別著急,以後有的是你建功立業的時候,接下來要把遼人一口氣趕出去,這可不是短時間內能完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