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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該言的,還是要要言!」蕭誠搖頭道:「便是你發現老師錯了,也是應該指出來的。即便是聖賢,也會犯錯,何況你我皆是凡人呢!不言長輩之過,那是愚孝,不是真孝;不言尊上之過,那是諂媚,不是忠貞。」
「弟子知錯了!」趙安站了起來,垂首道。
「貴州路上,七山二水一分田,道路險峻,為什麼過去朝廷一直施之以羈縻之策而不是直接統治呢,就是因為成本太高。這裡的各部夷民,各自據守一方,稍不滿意就舉旗子造反,你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於是便只能放任了!」蕭誠笑道:「我們來到這裡,先是用武力鎮壓,然後用金錢誘惑,使之他們暫時聚集在了我的旗下。」
趙安瞪大了眼睛:「他們現在還不安分嗎?」
蕭誠一笑道:「但是如果不將這裡的所有地方變成有效的國土,變成我們能輕鬆施之以管理的地方,那總會有人想要干出點什麼來的。小安,人的貪婪之心是無止境的,所謂人心不足蛇吞象,便是如此了。」
趙安想了想,突然吟出了一首詩:「終日奔波只為飢,方才一飽便思衣,衣食兩般具已足,又思嬌柔美貌妻,娶得美妻生下子,恨無田地少根基,良田置得多廣闊,出入又嫌少也騎,
槽頭扣了騾和馬,恐無官職被人欺,七品縣官還嫌小,又想朝中掛紫衣,一品當朝為宰相,還想山河奪帝基,心滿意足為天子,又想長生不老期,一旦求得長生藥,再跟上帝論高低,要問世人心田足,除非南柯一夢西。」
蕭誠聽得失笑:「你小小年紀,從那裡聽得這首詩來?」
「是前些時日聽羅機宜在那裡吟誦,覺得很有道理,便記了下來。」趙安道。
「越來如此!」蕭誠點頭道:「道理就是這個道理。但是如果我們做得足夠好,便能讓那些不安分的人變得安分起來。真要說起來,這些不安分的傢伙,一般都還是很有能力的。讓他們安分,便等於讓他們能沉下心來做事,這於人於己,都是極有好處的。」
「所以,要修路?」趙安試探地問道。
「對!」蕭誠點頭道:「始皇一統天下,做了一件事情,便是修建馳道直通天下郡府,為什麼?就是為了加強統治。」
「這個我知道。」
「可是知易行難,很多人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但是卻因為種種原因沒有付諸實施。」蕭誠道:「這便是我一定要修路的原因,那怕錢不夠。因為從長遠來看,不論是從經濟民生還是有效統治,這筆帳都是能算得過來的。」
「路修通之後,各地交流變得更加順暢,貨物往來資費降低,百姓賺錢更容易。」蕭誠喝了一口水,接著道:「而且,因為這些道路,我們可以不必在每個地方大量的駐軍,而是將有限的軍隊安置到更需要他們的地方,而其它地方一旦有事,我們可以通過便捷的交通道路以最快的速度抵達。現在貴州路上,十里才有一堡,堡里只不過有十個兵,但貴州路上卻平安無事,是因為這十個兵很厲害嗎?」
「自然不是!」趙安接口道:「是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一旦有事,這十個人,只不過起一個報信的作用,真正的大部隊,很快就會過來。」
「所以,當我們把路修通到那個地方,基本上那個地方也就變成了有效國土!」
「光這樣就可以了嗎?」趙安小心地問道,直覺感到,並非如此。
「這是施之以威!」蕭誠道。
「那就還有結之以利了!」趙安道:「老師,我知道了,讓所有的人過上更好的生活,讓他們食有糧,寒有衣,寢有屋。」
「這是第二步,還不是根本!」蕭誠道:「最關鍵的一步是什麼,你能想到嗎?」
趙安皺著眉頭苦思半晌,道:「老師,莫非是讀書?」
蕭誠大笑起來:「正是如此啊!」
「可上次王柱將軍跟我說,真理只在強弩射程之內。」
「他胡說八道!」蕭誠道:「真正的安天下,便是要讓人讀書,讓所有人都讀我們的書,寫我們的字,說我們的話,讓他們學習我們的歷史,學習我們的文化,並且我們要想法設法地將他們的歷史與我們的歷史融合起來,當雙方的這些東西結合在一起水乳交融密不可分之後,那才是真正的長治久安,那才是真正的有效國土。」
「我明白了!」趙安道:「所以岑夫子現在在貴州路上到處開學堂,到處講學。」
「不錯,那些夷部各族的孩子,現在已經開始學習我們的文化了。過上個十幾年,你說他是狄夷,他會跟你拼命,那我們就成功了!」
「狄夷之入中華,則中華之!」趙安喃喃地道。
「就是這個道理!」蕭誠道。「所以遼國啊,雖然可能逞一時之威,但我們只要能跟他們長久地對峙下去,他們必然會輸的,因為他們還沒有明白這一點。四時捺缽仍然走得是武力鎮壓的路子,然武力豈可久恃?」
「老師,要是我們在戰場之上擊敗了遼國,讓他們不能在有效地鎮壓他們龐大的國土,那些對他們來說並不是有效國土的地方,是不是就會造反了?」趙安問道。
「孺子可教也!」蕭誠滿意地點頭:「不過還不是現在。現在啊,遼人的勢力的確很大啊!我們得等,得熬,得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