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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定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來,「長史,你覺得我真稱帝了,就不說什麼千秋萬載了,我只問你,能傳承二代嗎?」
不等張元作答,蕭定接著道:「如此一來,只怕第一個與我們翻臉的會是誰?秦鳳路李淳。而且我們與江寧府的新宋,也就再也無法維繫聯盟之勢了。真要如此,最開心的是誰?遼國人!現在我們最大的敵人是誰?是遼國人,還是江寧府的新宋朝廷?」
「可是總管,內里將士們的心愿不滿足,時間一長,也是會有禍殃的。軍隊是我們立足之根本,而且我們的軍隊結構成分複雜,漢人占比,不過三成,其它各族跟著我們,當真有多少心思與遼人死嗑嗎?那些人所求的,不就是升官發財嗎?」張元道。
「這件事,再想想吧!看看有什麼兩全之策!」蕭定站了起來,拍了拍張元的肩膀:「長史,坐南朝北,稱孤道寡,其實內心深處,我也是想的。可總要往更遠處想一想啊,今日做了,以後怎麼收場?別看江寧府的新宋朝廷現在還很羸弱,但他們已經站穩了足跟呢!襄陽,徐州只要能守住,以江南之富,以二弟之能,只怕用不了多少年,便能打造出一支不輸我們當年廣銳軍的強大軍隊來。」
「遼國人豈會坐視他們發展壯大?」張元搖頭:「必然會驅使劉豫、曲珍等人不停地向江南發起進攻,戰事延綿不斷,如何發展?而且承天皇太后手段厲害,看這樣子,用不了幾年,內部的紛爭,就會完全被她鎮壓下去,以遼國如今的體量,江寧的新宋朝廷哪裡頂得住?」
「你為什麼覺得遼國到時候一定會先打江寧呢?」蕭定看著他:「在我看來,只怕蕭旖會先打我。」
「怎麼會?」
「一定會!」蕭定淡淡地道:「我這個么妹,從小就最敬畏他的二哥,對於我嘛,就只有敬沒有畏了。她想要與她的二哥好好地較量一番,就必然要先去除了我這個有可能地障礙。所以我覺得,她一定會先打我。長史,你說我要是稱了帝,與江寧徹底了臉,我三妹會不會笑得很開心?到時候遼軍揮兵來打我,即便二弟想來救我,下頭的文武百官會答應嗎?以我西軍之力,到時候能獨抗遼國人?」
張元有些傻了,他是從政治的角度來考慮問題,蕭定卻是從他三妹的性格來考慮問題。
不得不說,還真有這種可能。
必竟現在遼國的承天皇太后大權獨攬,根本就無人可以抗衡。
「我覺得,耶律敏出任西北路招討使司總督,便是她走出的第一步。」蕭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件事情,靖安司正在努力求證遼國的真實戰略目的。」張元道:「興許很快便有答案了吧?」
「不管耶律敏到時候是準備去打黑汗還是花刺子模,終之在西域會與我們起直接衝突,西邊一定會戰事連綿的!」蕭定道:「所以這個時候,我們需要來自江寧府的支持,秦風路,益州路都能給予我們實際性的幫助。以前,我們可以搖擺不定,但現在,我們只能聯弱抗強。這個時候大家來一出勸進的把戲,是想把我們整個西軍往深淵裡拖,長史,你應當看出來這一點,但你的心思,被蒙蔽了!」
張元心情有些激盪,本想辯解,但想了想,終是沒有再說什麼。
「召開指揮使以上的所有將領,召集七品以上官員,齊聚興慶府,這些事情不講透,不說清,正如你所說,會出問題。那就大家一齊來好生議一議,說一說,講個清楚明白,如此一來,大家有些散了的心思才會重新凝聚到一起。不要以為我們現在有多強,趙宋以前在我們眼中很強吧,可不過大半年時間,便亡國了,連皇帝都被人擄了去。我們如果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下一個,就是我們!」蕭定勃然道。
第五百八十八章:使節
屋內的機杼之聲和女子們的說笑之聲,略微讓蕭定有些焦燥的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些。
前面一大排的平房,是高旖的織房。
高旖不但養雞鴨鵝,還養豬、羊,薅羊毛,紡毛線,織毛衣。
在她的帶動之下,興慶府官員們的家眷,也是家家戶戶都效仿。
高旖這麼做也是不得已,因為他的丈夫,似乎就一直沒有寬裕過,一直都是窮得叮噹響。
在興慶府,女子們會琴棋書畫並不怎麼討人喜歡,但會養殖、會紡線,倒是能贏得交口稱讚。
高旑從織房裡走了出來,手裡卻還捧著一件完成了一大半的毛衣,兩根木針靈活交錯,便將一根長長的線織成了片狀的毛衣。
「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嗎?」坐在了蕭定的身邊,高旖柔聲問道。
十餘年的時間,早前那個明艷的年輕貴婦,如今眼角卻是也有了細細的魚尾紋,身子也更豐腴了一些,不過不變的是,說話仍然是細聲細氣,不緊不慢。
蕭定每每心中焦燥的時候,總是會來這裡聽聽機杼之聲,在聽聽妻子說話,心情便會好上許多。
「西軍現在危若累卵,遼國磨刀霍霍,只怕用不了多久,便會大舉西來,如此危局,文武百官們看不到,倒是一個勁地勸上自立,你說可笑不可笑!」蕭定一腳踢飛了一小塊土坷垃,看著那塊土坷垃在一株樹上撞得粉身碎骨。
「誰都想出將入相。」高旖是豪門貴女,自小便在東京這樣的地方長大,又嫁給了蕭定這樣的人物,對於政治自然是不陌生的。「你不進一步,大家便都動彈不得。如今西軍控弦十萬,御地幾千里,子百數百萬,這些人有想法,其實也不足為奇。自古名利最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