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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塵埃落定之後,蕭誠酬功,這吏部尚書一職,便從天而降,落到了他的頭上。
作為前淮南制置使,他是有這個資格擔任這一職位的。
他的頂頭上司,是岑重。
他手下的吏部左侍郎,是曾經擔任過黔州簽判的周衛,這個人,也算是蕭誠的老相識,蕭誠當年去黔州,接的就是他的位置。
所以,成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上任之後,去吏部衙門上班的日子屈指可數,大部分時候,他都找出各種各樣的藉口懶得去理事。除非必須他這個尚書到場的場合,他才會抵達,而到了之後,他基本上也是一個應聲蟲。
反正岑重說什麼,他便說什麼。
他是真沒有想到,閩浙總督這頂帽子,又這麼莫名其妙地砸在自己的頭上。
這只不過是一次平級的調動,但兩個位置的重要性,卻完全不同。
在朝任吏部尚書,並不得自由。
上有主管吏部的岑重,再上頭還有首輔蕭誠,像次輔司軍超這些人,自然也是瞪著眼睛看著他,只想抓住他什麼大的把柄然後轟他下台。
而閩浙總督,這可是正兒八經的封疆大吏。
蕭誠一直要做的行政區域的重新劃分,過去因為司軍超等江南派的竭力反對而一直沒有得到實施,但這一次,司軍超等終於退讓了。
江南東路、江南西路不復存在。
省取代路,省下直接設縣,而在一些重要的節點地方,設府。
過去的路、府、軍、監、州、縣等比較複雜的行政體系,將被取消取而代之的將是省、縣、村里等垂直管理體系。
省,設巡撫,主管一地民政。
而總督,則根據實際情況,管理一到幾個省。
像自己馬上就要去上任的閩浙總督,轄下便有福建省與浙江省。
而這一次最大的贏家,則是謝鴻,作為兩江總督,此人轄下有江蘇、安徽、江西,這可都是真正的好地方。
「首輔,紹自知才能不夠,實在是擔不起閩浙總督這樣的重擔,還請首輔收回成命!」成紹一揖到地,聲音懇切。
蕭誠哈哈一笑,道:「成公,且坐,次輔要請你喝酒,我這裡,可是只有茶,你總可以喝一杯吧?」
成紹苦笑一聲,盤膝坐下,看著蕭誠有條不紊地在那裡沖泡著茶。
「知道外頭怎麼評價你嗎?」蕭誠將一杯茶推到了成紹的面前。
成紹臉龐微紅:「知道,都說我是一個軟蛋。」
蕭誠點了點頭,拈起小小的茶杯,在手裡慢慢地轉著,緩緩地道:「有些時候,軟一些,不見得就是壞事。成公,我也不瞞你說,這一次要用你作為閩浙總督,我恰恰就是看中了你的軟。」
成紹頓時面紅耳赤,抬頭看著蕭誠,眼中滿滿都是委屈。
蕭誠接著道:「一地總督,軍政,民政可謂是一把抓,權力極大,而福建、浙江兩地,接下來都會有新的巡撫上任,巡撫主管一省,總督雖說是他們的頂頭上司,但巡撫的任命權卻也在朝廷,而且巡撫也是可以直接上摺子的,所以,如果總督與下頭的巡撫頂著幹起來,那頭疼的還是我。」
成紹乾巴巴地道:「首輔是要我到了閩浙總督任上,下頭兩個巡撫要做什麼,我都不聞不問嗎?浙江那邊,也不管?」
蕭誠哈哈一笑,福建的巡撫,是他的人,但浙江那邊,卻還是江南派系,成紹此問,倒是透著些意思,投效的意味已經很明顯了。
「次輔這一次吃了虧,憋著勁兒想要找回場子。而劉明義這一次被江南派系拋出來頂缸,心中自然不憤,必然也會使壞。如果去一個性格剛硬的總督,比方說羅綱,說不準就會中了他們的奸計,到時候,閩浙局勢一壞,我不免就要被動了。」蕭誠道:「不是沒有人提議讓你去雲貴,調羅綱來閩浙以霹靂手段整頓,雲貴各項制度早已成型,你去了,蕭規曹隨便可把握局勢。但我思之再三,還是覺得你去閩浙更合適。」
成紹拱手道:「還請首輔明示。」
「閩浙等地,一向是被江南派系視為後院的地方,這些年來,我費盡心力,也不過是在往內里打了幾根鍥子,比方鄭家便是。但鄭則仕終究只是鄉紳,而且還是一個屁股不乾淨的鄉紳,鄭之虎常年在海上,鄭家雖然有武力,但且難以在岸上形成更大的影響力,閩浙,和朝廷終是沒有形成合力啊!」
「正是如此,首輔,我實在是覺得自己難堪此大任啊!」成紹苦著臉還想推託。
成紹很清楚,蕭誠是要將閩浙兩地屬於江南派系的人,從上到下清洗得乾乾淨淨,將這兩地拿回到手中。
但這事容易完成嗎?
當然很難。
一個搞不好,性命搭進去都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逼得急了,不過是一匹夫就能完成的事情。
「你被人稱為軟蛋,可從來沒有人說你是一個笨蛋!」蕭誠淡淡地道:「成公,軟只是你的處事態度,並不代表你的處事能力。而且,你去,司公他們也會放心,認為你以你的性子,必然折騰不出什麼大事來,反而在許多事情之上,會選擇息事寧人,得過且過,維持現狀。這,才是他們同意劉明義下台而由你來接任的緣故。要是換羅綱,你看司軍超他們會不會甘心,必然會掀起更大的亂子來迫使我讓步。他們很清楚,我不欲這半壁江山當真陷入內亂當中。這是我的軟肋,也是他們的必殺之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