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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不也是如此?」被喚作良臣的魁梧漢子卻是隨意地將一隻腳搭在了欄杆上,轉動著酒杯,眼瞅著雨簾外頭那延綿的蒼茫青山,淡淡地道:「短短時間,時局大變,這天下竟到了這般模樣,要不是你伯英瞅到了機會,又怎麼會巴巴地把我喚到你這裡來!」
青袍書生模樣的中年人不由輕笑起來。
能在這個時候,有這種口氣來說天下時局,並還想要從中撈取一些好處的人,自然不是一般人。
青袍書生姓謝,叫謝鴻,字伯英,現在是宿州知州。
那魁梧漢子姓劉,叫劉俊,字良臣,卻是緊靠宿州的亳州知州。
僅僅是兩地知州也便罷了,這兩人,偏生謝家、劉家還是這兩地最大的家族,對於這兩地的把控,不僅僅是掌控著官府這麼簡單。
「那劉豫給你也寫信了吧?」謝鴻含笑道。
「他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居然在我的面前拿大,裝模作樣,讓人作嘔!」劉俊冷笑:「以為投靠了遼人,被封了一個什麼齊王,就可以高高在上,呼風喚雨了?當真是笑話,不過也就是遼人一條狗而已,什麼時候遼人不想要了,一腳踢開,換一個上來,照樣能當齊王!」
謝鴻大笑:「居然讓我等歸降與他,與他共謀大事,許了我一個候爺之位,想來你那裡也是如此吧?」
「他倒是沒有厚此薄彼!」劉俊微笑。
謝鴻長嘆了一口氣:「這大宋,當真是說垮就垮了,遼國人也是有意思,竟然是打下了東京之後便有抽身而去的意思,這便讓人撓頭了。」
「難不成遼國人不抽身而退而是大舉進攻的話,你便要投身事遼嗎?」劉俊瞪大了眼睛。
「有何不可?」謝鴻淡淡地道:「遼國立國,比大宋更久遠,他們國內,照樣科舉取士,南北兩院分立,各理其事,遼國數代皇帝,比起宋皇就差了嗎?」
劉俊瞠目半晌,搖頭道:「你這麼想,我倒是真想不到。」
「只是遼人也有他們自己的問題,最關鍵的就是他們的皇帝命不久矣,這才是他們拿下東京之後便急急而退的原因所在吧?」謝鴻道:「皇帝命不久矣,太子尚還年幼,偏生他們的皇后卻又強悍無比,遼國人拿下東京便往回走,估計便是要先集中全力先解決內部的問題,一時之間,肯定是顧不了南邊了。」
劉俊扁了扁嘴道:「所以他們封了一堆什麼亂七八糟的王,代替他們來經略南方,反正南北兩邊打得越熱鬧,他們起是歡喜,也越是有時間來解決內部的問題。」
「就是這個道理啊!」謝鴻道:「找你來,就是因為這天下已然大亂,而亂世出英雄,這樣的時代,要是不搏一搏,怎麼對得起你我生於其間呢?」
劉俊哈哈一笑:「伯英,恕我直言,咱們兩家,就算聯合在一起,也不是什麼大勢力,終究還是依附人的命。你瞅瞅,便是在淮南東路,咱們兩家也算不得強力人物吧?」
「良臣說得不錯,咱們的確算不上什麼大勢力。不過王候將相,寧有種乎?王咱們是沒的指望,但出將入相,重振家門,卻是可以巴望一下的。」謝鴻幽幽地道。
說到重振家門,劉俊倒也是沉默了下來。
在普通人看來,眼下他們的家世,已經是別人可望而不可及得了,但在他們自己看來,卻隔著自家門楣最風光的時候差了十萬八千里。
劉俊,往上數到頭,那是可以追溯到淮南王劉安頭上去的。
而謝鴻來,家譜的頭幾頁里,那可是大名鼎鼎的謝安。
與他們這些光芒萬丈的祖先比起來,他們現在不過一個小小的知州,的確是有些拈不上筷子的。
「淮南東路制置使成紹不是什麼胸有經緯之人,眼下時局,他竟然是一個隨波逐流的態度,擺著車到山前必有路的架式,他可不是一個能追隨的人。」劉俊道。
「自然。」謝鴻道:「這個人雖然占據高位,但卻是一個平庸之輩,豈是我等能夠用心追隨的?」
「這麼說來,伯英你已經有了目標了嗎?不會真是準備倒向遼國人吧?」
謝鴻搖頭:「自然不是。如果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謝家豈會投奔夷人?你所說的目標,倒也不是沒有。」
「不知是誰?」
「蕭誠蕭崇文,貴州路安撫使!」謝鴻道:「東京被困,第一個喊出來要去勤王求駕,而且真正帶兵出來了的那個蕭二郎。」
「為什麼是他?」
「為什麼不是他?你不覺得現在這紛亂的天下,蕭氏的實力獨樹一幟嗎?別說是我們現在這亂七八糟群龍無首的南方半壁江山,便是放眼天下,蕭氏的力量便弱了嗎?良臣,你得把蕭二郎和蕭大郎聯在一起來看!」
一想起那位蕭大郎,劉俊倒是吸了一口涼氣。
如果這樣看起來,蕭家倒還真是天下數得著的勢力。
「蕭家莫不成也有爭鼎天下的心思?他們現在似乎也有這實力!」劉俊道。
「不管他們爭不爭天下,但在未來的很多年中,他們,肯定是這天下最重要的一股力量之一!」謝鴻道:「他們可不是區區成紹能比的。」
「不過蕭二郎隔我們也太遠了一些吧?便是我們想拋媚眼兒,他也不見得看得到啊!」劉俊失笑道。
「蕭二郎何許人也!」謝鴻正色道:「當初東京有難,他馬上就跳了出來,真正的目的,當真僅僅便是去勤王求駕嗎?不見得啊!現在王駕是沒有了,作為第一個站出來的人,他蕭二郎可是一下子便立在了道德的制高點上,沒看到他過去的死敵胡屹都在跑前跑後為他呼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