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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爺還說了,如果第三代也不成,那這股子力量,便可以散去了。必竟時間太久了,人心也就散了。」
「老爺不成,他是一個太理想化的人,總是以己度人。大郎更是個直性子的人,一根腸子通到底,上陣殺敵,衝鋒陷陣,那絕對是世所罕見,但要他做其它的事情,那是勉為其難了。」
「說實話,二郎,有那麼好幾年,我是真的灰心意冷了,因為那個時候二郎您可也表現得很一般。」
「如果不是老奴多留了幾個心眼兒,可就真讓二郎你給騙過去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許勿言的臉上終於是露出了笑容,也就是那一個晚上,蕭誠才終於瞅見了蕭府沉在水面之下的那些東西。
只能說,自己的爺爺,還真是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難怪蕭氏能起於微末,難怪老太爺能以一介武將,做到兩府相公,不管什麼事情,都是有因有果的。
當初在自己的映象之中,他卻總是那麼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
只可惜他去得早了一些,否則相信祖孫兩人,一定是很談得來的。
現在這股子力量,正在一步一步地向著蕭誠手中轉移。
岑夫子眼中的得意門生,世人眼中的讀書種子,蕭禹眼中保全門楣、更進一步的蕭家二郎,私底下可遠遠不是大家所認為的那個單純的少年郎。
「許爺爺,您在家裡身份不同,有些事情,您不能跟父親分說分說嗎?」蕭誠揉著太陽穴,道:「我的話在父親心裡自然是沒有分量的,但您可就不一樣了啊?我們蕭氏,與二大王的關係太近了,這時節,太早站隊,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我怎麼沒有說?」許勿言嘆了一口氣:「可以是老奴的身份,卻也是只能淺嘗輒止罷了,說得深了,老爺是會不快的。二郎,蕭氏必竟是將門出身,收復北地,一統天下,就算是老太爺,當年也是心中念念不忘的。」
蕭誠嘆道:「談何容易?大遼在財力之上,或者比不上我們皇宋,但軍力之鼎盛,卻遠遠超過我們,想要收復北地,需要我們皇宋先下定決心,定下國策,然後集全國之力來發展軍事,十年生聚,或者有這麼一些可能。」
「是啊,談何容易?」許勿言點頭道:「就算從現在就開始,老奴我也是見不著了。」
「許爺爺,您別忘了,現在在北疆統兵的,是二大王。」蕭誠敲了敲桌子,「而官家,今年才不過四十出頭,身體康健,春秋正盛。您覺得,這個國策,官家會定嗎?」
許勿言默然無語。
如果定下這個國策的話,舉全國之力向軍事傾斜,那麼在軍中影響力極深的二大王,實力必然會飛速增長,如此一來,官家自然會覺得那張椅子搖搖晃晃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不僅是皇宋的最高統治者不願意這樣做,而大王爺也絕不會看到二大王的實力進一步的增長。
而朝臣之中,或者想要北伐的官員不少,但卻絕沒有幾個人願意讓二大王來承這個頭,如果讓二大王的實力再度上升,那離東宮的位子就會更進一步,如果再在北伐之中建下功業,則那張位子就舍他其誰了!便是官家再不願意,捏著鼻子也須得讓二大王坐上東宮之位。
二大王以軍功立足,真要成了東宮甚至在未來登上了寶座,做了官家,只怕更會一力北伐力圖克盡全功,以二大王的經歷,只怕武將的地位便會飛速上升,勢必影響到文臣們的地位。
這在滿朝進士出身的文官眼中,更是不能容忍的。
在這些人看來,由文官們來運籌帷幄,坐鎮指揮,武將們只管衝鋒陷陣,灑熱血拋性命就好了。這樣立下了功勳,自然也是決勝千里的文官們的功勞占大頭。
但現在文官們之所以還做不到這一點,便是因為二大王坐鎮北疆,將文官們的觸角拒之在指揮系統之外。
其實相對於這一點來說,蕭誠還是挺贊同的。
術業有專攻,要說這世上會打仗的文人不是沒有,但絕對不多。如果說讓那些文官們決定什麼時候打,打哪裡,倒也沒有太大問題,但一旦想要插手具體的戰事指揮,那多半便要出大問題。
天時、地理,抑或是什麼一點突然出現的變化,都需要前線指揮者們隨機應變來改變戰術,適應新的戰場需要,這可不是坐鎮後方的文臣指揮者們能感受到的。地圖上表現出來的東西,與實際當中遇到的東西,大相逕庭。更何況這時節的地圖,精準度之上,只能說大而劃之,有時候,只要不南轅北轍就不錯了。
如果不給一線的將領們絕對的指揮權,事事都要請示匯報,失了戰機勞而無功那還是小事,一個不慎,便會損兵折將甚至於全軍覆滅。
也正是因為二大王這幾年坐鎮北疆,強硬地拒絕文臣們插手北疆事務,給了前線將領們充分的自主權,這才將北疆的局勢給穩定了下來。
這兩年來,北疆雖然戰事不斷,但北遼找不到多大的空隙,小規模的進攻雖然不斷,也給皇宋造成了不小的損失,但皇宋邊軍卻也不時便有斬獲。
一來二去,雙方的衝突反而愈來愈小,漸漸地平靜了下來,必竟虧本的生意誰也不肯做。特別是北遼這種本質上還算是部落聯盟制的國家,每每出兵搶回來的東西,不能彌補他們出兵的損失的話,自然也就沒有興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