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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誠似乎看到了官家那些陰沉而帶著冷笑的臉。
「荊王殿下啊,你就不能低調一點嗎?」蕭誠在心裡大聲地疾呼著,你如果真把你的父皇當成是必須要戰勝的一個敵人的話,那你現在採取的策略,是完全錯誤的,因為你們的實力不在一個檔次之上。
看起來荊王殿下現在手握大權,一舉一動都牽動朝政,但實則上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浮沙之上的,一點兒都不牢靠。
東西兩府的相公們能與官家分庭抗禮,靠的是皇宋數百年來的傳統,靠得是天下讀書人同仇敵愾地抱成團與皇權對抗。
別看東西兩府的相公們經常為了彼此的利益斗得烏眼兒青,但一旦皇權想要侵蝕相權的時候,這些看起來誓不兩立的傢伙們,立刻便會緊緊地團結在一起與皇帝爭鬥,哪怕皇帝把東西兩府的相公們換光了也無濟於事。
因為上來的人,還是會與皇帝對著幹,直到皇帝承認他們的權力。
但這些人是不會為了皇位的傳承與官家對著幹的。
因為在他們看來,這與他們無干。
不管是那個人當皇帝,他們還是他們。
而且從內心深處,朝中大部分的文官們,只怕並不喜歡荊王。
因為荊王太過於強勢了。
多年軍中磨礪出來的鋒刃,使得荊王遇上難決之事時,更喜歡掄起大斧頭橫砍直劈過去。的確是無往而不利,但也讓他走過的路,一片血肉模糊,這便讓許多人不喜了。
現在這位官家,便很難伺候了,但至少還是按著一直以來的約定俗成來與臣子相處。
如果真讓這位在軍中呆慣了的荊王上位了,他們還會這麼舒坦嗎?
那可不見得。
雖然心中千萬個不情願,但在跨進大堂,見到荊王趙哲的那一刻,蕭誠立即便將滿肚子的不愉快扔到了一邊,換上了一副笑臉。
「見過殿下!」一撩袍子,蕭誠做了一個要跪的架式,趙哲卻是一撩步子上前,便挽住了蕭誠。
「免禮免禮!本王可不敢讓一個未來進士行跪禮,更何況,你還是皇宋的大功臣。」扶著蕭誠的臂膀,趙哲笑咪咪地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蕭誠,那眼神兒,只看得蕭誠全身上下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趙哲以前是見過蕭誠的,不過那時候的蕭誠,還只頂了一個讀書種子的名頭,對於趙哲來說,這樣的人嘛,多得是。
但一趟西北之行,蕭誠所表現出來的能力,可就不是一個讀書種子可以概括得了。
對於久在外面任事而且自己本身就精明能幹的趙哲來說,能做事的讀書人和不能做事的讀書人,對他的作用,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都說他趙哲重武輕文,那是完全不了解他趙哲。他看重的是能夠做實事不空談的讀書人,偏生這世上,誇誇其談者甚多,能腳踏實力做事的人少,能從容謀劃胸有城府的人,就更少了。
所以自己便更喜歡那些畢恭畢敬不敢有絲毫懈怠的武將,雖然你一件事要耳提面命地說上好些遍,更不能指望他們有什麼超常的發揮,但他們至少能將事情做到基本不出差錯。
趙哲最怕的就是那些不懂裝懂還想要來個自我發揮的讀書人,把一件事可以給你敗壞得無以復加,連搶救一下的可能都沒有。更惱火的是,事後,他們總是能找出無數個替罪羊來替自己擋罪。
真要有像蕭誠這樣的讀書人,他趙哲那是一定會供起來的。
「好啊,好啊!」輕輕地拍著蕭誠的手,趙哲滿心歡喜,「坐,坐。」
看著牽著蕭誠的手,親自引領他到一邊坐下的屋內幾個人,一個個都是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
這幾個人,想來便是荊王的智囊團隊了,不過一想現在荊王所施行的策略,蕭誠便對這些人一點兒也不感冒了。
他真想對這些人吼一句,一群酒囊飯袋啊!
「這便是蕭長卿的二弟,蕭誠蕭崇文。」趙哲笑咪咪地向著眾人介紹蕭誠:「說一準過上一些年,大家介紹長卿的時候,會加上一句這是蕭崇文的大哥呀!」
「可不敢這麼說,與大哥相比,我差得太遠了!」蕭誠趕緊推辭道。
說起來在京城汴梁,蕭定蕭長卿的名聲,還真就是屬於如雷貫耳的那一種,上林苑那一場十挑一百的戰鬥,讓久歷和平的汴梁人,真正見識到了邊軍的兇狠。
「久仰久仰!」屋裡幾人一起站了起來,抱拳為禮,受趙哲的影響,這些人一個個的,都顯得極為幹練利落,應當是讀書人,但卻聞不到一般讀書人身上的那股子酸味。
有酸味的,在趙哲這裡,根本就無法存身。
「久仰久仰!」一面拱著手,一邊不咸不淡的與這些人寒喧著。
最後一個,卻讓蕭誠心中猛然一驚,因為這個人一看就是一員武將,而且這個人的名字,他也是極熟悉的。
「陶大勇!」
第一批被輪換上京的邊軍將領,如今已經是升任了指揮使,準備接手捧日軍。而原捧日軍指揮使趙正,此刻已經到了歸義城,正在與耶律珍烏魯古等人大動干戈呢。
你一個即將上任的捧日軍指揮使,正兒八經的實權在握的軍中將領,還駐紮在汴梁之中,一點兒也沒有顧忌的跑到荊王這裡來,當真是不知死字怎麼寫啊?
看著陶大勇那一副一看就是在風雪之中磨礪出來的蒼老的面孔,蕭誠一時之間不該說什麼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