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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雄這一次撤下來的兵馬,可足足有三萬左右。
可也正是這樣的一場豪賭,讓鄭雄在接下來輸得幾乎傾家蕩產。
一半的兵馬在剛剛渡過洛水的時候,遭遇到了疾馳而來的由蕭定親自率領的鐵鷂子。
或者說,蕭定就隱藏在某處,正在等著這一刻來一出半渡而擊。
鐵鷂子在河岸之上便如同一把剃刀一般將宋軍殺得慘不忍睹。
河中乘著筏子的宋軍驚慌的掉頭駛了回去,而從浮橋之上過河的人士兵慌不擇路之下,也不知有多少人掉進了河中。
眼見著一隊鐵鷂子衝上了浮橋,橋另一頭的宋軍不得不砍斷了浮橋,浮蕩而去的浮橋截斷了鐵鷂子攻擊他們的路徑,卻也截斷了已經過河的那些人宋軍的生路。
鄭雄不忍再看對岸那些哀嚎的宋軍。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宋軍想要活下來,唯一的一條路,就是投降。
而他們一旦投降,必然就會被擄入橫山以北,這一生,想要回來的希望可就不大了。
而對岸的宋軍也正如鄭雄所料,在屠刀和洶湧的河水的雙重夾擊之下,他們放下了武器,投降了。
白底黑字的蕭字大旗矗立在河岸邊,蕭定橫刀立馬。
一河之隔,鄭雄的中軍大旗亦在河風之中飄蕩。
兩軍主帥,隔河相望。
上一次相見,是蕭定從河北回京中路過鄭雄主政的滑州,那一次,蕭定是作為晚輩去拜見了鄭雄,而鄭雄也因為上輩的關係不吝於對蕭定言傳身教,說了不少的體己的話,
萬萬沒有想到,再次相見的時候,竟然是這樣的一場生死相搏。
鄭雄握著腰刀,手上青筋畢露。
對岸,蕭定翻身下馬,摘下了頭盔,躬身向著對岸行了一禮。
生死廝殺,那是公事。
躬身行禮,那是私情。
鄭雄哼了一聲,勒馬轉身,向著遠方行去。
這一仗打下來,他損兵折將,三萬人馬在神堂堡下,在洛水邊上連著折損,此刻只剩下了三分之一,士氣跌到了谷底,眼見著後勤供應也要出大問題了。三川口成為了戰場,堆集在延安府的那些後勤物資,自己卻是再也享用不到了。
不想全軍潰散,就得馬上走。
此刻,留給鄭雄的路,竟然只剩下了一條,那就是往秦鳳路上走,卻找李淳,也只有這樣,才能避過蕭定有可能的追殺,才能找到補給,同時,也能與李淳合兵一處,到時候到底怎麼做,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只不過仗打到了眼前這一地步,失敗已經是註定的了。
剩下的,就是看損失的大小了。
自己這邊已經這樣了,王俊那邊應當問題不大。蕭定怎麼也不可能還能分兵去對付王俊,可即便王俊沒事,他也沒有能力做什麼了!
迅速撤兵,守住延安府就是他的極限,要是再往壞處想一想,延安府守不住的話,鐵鷂子的馬蹄當真可以直抵京兆府之下,那可就真要天下震恐了。
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呢!
直到現在,鄭雄仍然沒有想清楚這個問題。
蕭定怎麼就成了大宋的心腹大患了呢?
鄭雄狼狽而走的時候,王俊也正自率領著他的兩萬麾下夜以繼日的撤退。
在得到消息的那一瞬間,王俊幾乎如同五雷轟頂。
他極其熟悉蕭定的作戰風格,在這樣的局面之下,此刻在神堂堡的鄭雄,只怕要吃大虧。圍點打援這樣的戰術,以前蕭定帶著他們玩過很多次。
現在他只想迅速地回援,如果趕不及去三川口救援張超,也要搶在張超徹底失敗之前回到延安府,守住府城。
他不能失敗。
他與鄭雄不同。
鄭雄是進士出身的儒將,做過知州,朝里有一大幫同年好友,即便吃了敗仗,也有人替他說話,他王俊是一介莽夫,而且曾經是蕭定的副將,天然的就是別人懷疑的對象,這樣的一場大敗,需要一個替罪羊來向天下交待,如果自己不能立下大功的話,這口黑鍋,只怕便會結結實實的扣在自己的頭頂之上。
那可是滅頂之災。
就在鄭雄敗逃,王俊還在拼命往回趕的時候,蕭定指揮西軍向三川口發起了最後的總攻。此時此刻,他的兵馬比最開始又多了數千。
神堂堡的李義匯聚而來,橫山團練兵在拓拔奮武與苗綬的帶領之下亦是撲了過來。數千橫山團練兵,本來是蕭定留下的後手,要是自己這一仗失敗了,退往橫山之後,憑藉著這隱藏起來的數千團練兵也能給宋人一個極大的驚喜,即便神堂堡到時候丟了,也要努力保住橫山一線。
只不過此時大局已定,這數千團練兵就用不著再藏著掖著了。
攫取最大的勝利果實,是每一個將領必然的追求。
一天鏖戰,三川口之役,終於走到了尾聲。
「總管,我來吧!」辛漸策馬走到了蕭定的身邊:「我與張家有仇,這事兒我來辦,正合適!您就說吧,是活捉還是殺死?我覺得,活捉張超對我們更好,這可是一個超級大人物,拿下了他,我們在接下來跟汴梁談判的時候,便能要到最多。」
蕭定看著遠處被團團包圍的張超以及他的數百麾下,搖了搖頭。
此刻,無數的鐵鷂子正圍著張超這群籠中之鳥往來奔騰,吆喝聲怪叫聲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