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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沒有人能逃得過。
綿延十數里的宋軍大營亂成一團,先是有騎兵從內里一涌而出,然而他們並不是向著鹽州城的方向,反倒是向著橫山方向狂奔而去。緊接著,便是數不清的宋軍從內里跑了出來,他們是如此的慌亂,以致於連大門都來不及走,直接便是推倒了整個營寨的柵欄之後狂奔而出的。
鹽州城上,一直觀察著宋軍大營的守軍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
宋軍,這是炸營了?
仁多忠等人聞訊上得城來,同樣面面相覷。
「是想誘我們出去攻擊然後聚而殲之的毒計?」一名文官瞪大眼睛問道。
「放你娘的狗臭屁!」一名武將當即啐了他一口:「如此這般的亂法,別說對面只是那個有半碗子水的崔相公,便是咱們大總管在此,也決計無法控制住這樣的亂法,宋軍,這是崩潰了。」
「你敢說總管的不是?」被噴了一臉唾沫星子的文官大怒,抓住武將剛剛的話頭憤怒反擊。
「夠了!」仁多忠一聲斷喝:「既然知道宋軍崩潰了,那還站在這裡看熱鬧,全軍出擊,記好羅,一定不要散了陣勢,緩緩吊著他們就好。他們現在雖然潰了,在逃命,但還保持著基本的建制呢!跟上他們一段時間,保持足夠的壓力,他們絕對就會散架了。」
「遵命!」城上的武將們興奮地大聲答應著,紛紛轉身下城。
如此規模的宋軍在他們眼前突然崩潰,這樣的盛景,也許一輩子他們就能看到這麼一次。這樣的崩潰,足以讓他們拿軍功拿到手軟。
「儘量抓活的!」張元在他們身後補充道。
「明白!」
城池大門洞開,騎兵,步兵魚貫而出。
城內兵馬離開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仁多忠便明白了宋軍突然崩盤的原因。
大地顫抖,蹄聲如雷。
無數騎兵蜂湧而至,自城池左右兩邊躍現,然後順著宋軍逃跑的方向追擊了下去。
而那面九尾狼旗,卻停在了城下。
仁多忠帶著嘉寧軍司留下來的一眾文官,急急來到了那面狼騎之下,仰起頭,充滿崇敬之色地看著高踞在馬上的那個男人。
「恭賀大總管,先敗遼人,再擊宋人,連戰連捷!」仁多忠用手捶擊著左胸甲葉,大聲道。
馬上的蕭定看起來容顏有些憔悴,有些消瘦,但精神卻是極好,看著仁多忠笑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仁多公鎮守鹽城,拒敵於外,我才能放心地將全部心思都用在遼人身上啊!」
「宋軍狂妄自大,這樣的敵人,實在不值一提,倒是總管在北面與蕭思溫的決戰,當真是步步驚心啊!」仁多忠笑道。
「還好!」蕭定大笑。
仁多忠親自上前替蕭定牽上戰馬入城,接下來的追擊戰,自然用不著蕭定出馬了。
當宋軍徹底崩潰的那一瞬間,這一場戰事,其實便已經結束了。
接下來,便是看西軍能夠收穫多少了。
「儘量不殺傷,而是抓活的!」仁多忠道:「我已經安排下去了。」
蕭定點了點頭:「是啊,都是壯丁,不管是用來充實我們自己,還是放到西邊去開疆拓土,都是好的。」
「這是大總管仁慈!」
「一刀砍了容易,再要長成這般模樣,可要幾十年呢!」蕭定微微一笑。在西軍,漢人比例不足,隨著現在他地盤越來越大,漢人的比例也是變得越來越小,儘量活捉而不是殺死宋人,也是現在西軍的一個基本策略,蕭定需要更多的漢人進入西軍區域之內。
他必須保證漢人在這一區域內,是主體民族。
蕭定舒舒服服地洗了一個澡,又與仁多忠吃了這一段時間以來真正的一頓飯,喝得雙頰微紅的他,見到了過去的一個故人。
被反綁著雙手,一瘸一拐走進來的崔瑾看到蕭定,揚聲笑道:「長卿,還記得故人否?」
蕭定瞅著對方,心中卻是百感交集。
怎麼能不認識呢?
當年的汴梁紈絝子嘛,自己和崔瑾因為年紀更大,是眾人之中天然的領頭者,至於蕭誠、張誠、羅綱等人,只不過是身後的跟屁蟲而已。
一起喝醉過,一起打過架,一起被巡捕追著跑,不是因為怕,而是覺得那是一種刺激。
那些無憂無慮的日子,終於是離他們這些人遠去了。
如今,崔瑾成了自己的階下囚,而在橫山那邊,張誠正指揮著兵馬,拼命攻打著神堂堡與栲栲寨,張誠最大的希望,大概便是砍掉自己的腦袋去祭奠他的父親吧?
昔日種種,終成過眼煙雲。
往事不堪追憶,
只是讓人傷感。
「子喻,你為什麼不逃呢?」走到跟前,替崔瑾解開了綁繩。
「不是不想逃,而是逃不掉!」崔瑾憚了憚身上的灰塵,道:「而且也還想在故人面前留幾分顏面。」
「崔相公又跑了?」
「走了三天了!現在想必已經深入橫山了,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已經與陝西路上的斥候遇上了!」崔瑾笑道。
「你這個做兒子的,倒真是當得沒話說。」瞅著崔瑾臉上的傷以及瘸掉的腿,「當年之事,讓你受了無妄之災,現在,又是你頂在後面為他打掩護,子喻,說實話,你這個爹,我還真是看不上呢!」
「長卿,子不言父過,你再這麼說,信不信我吐你一臉唾沫!」崔瑾橫眉冷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