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鷹的翅膀已經長硬了,這一飛,卻是又飛得太遠了。
「來了來了,大娘子,來了!」一個眼尖的丫頭,指著街口,大叫了起來。
所有人都抬起頭,街道口,一隊人打著肅靜迴避的牌子正向著羅宅行來。
那是羅頌羅相公的儀仗。
今日,羅家三郎卻是辦完了公事,與自家老子一起回來了。
其實他回汴梁已經好幾天了,不過作為回京述職的官員,他須得住在驛館之中,等到一切公事了了,才能回自己的家。
否則,便是家近在咫遲,也是不能回來的。
其實羅綱倒還真不在乎這些規定,反正他這輩子,離經叛道的事情已經做得太多了,不在乎多做這麼一樁,只不過他老子身為都堂相公,卻一定要他守規紀,他也是沒法子。
總不能一回汴梁,就又忤逆他老子一回吧。
說起來,這些年他讓自兒老爹因為自己也是受了不少的委屈的。
當年羅頌因為羅家三郎跑去跟了蕭誠,而準備告老還鄉的,要不是都堂實在是沒有拿得出手的人物鎮場子,夏誡也需要這位盟友幫著做事,羅頌現在只怕已經回了老家,含怡弄孫了。
羅大娘子幾步便下了台階。
對面的隊伍之中,一匹馬越眾而出,上面坐的,可不就是羅家三郎嗎?
羅綱翻身下馬,一路小跑。
羅大娘子的腿腳此時卻是有些軟了,竟是立在當地,動彈不得,只是伸手捂住嘴巴,眼淚撲裟撲裟的掉落下來,身邊兩個年長的僕婦倒是警醒,伸手虛虛扶著羅大娘子,生怕她跌上一跤。
還隔著好幾步呢,羅綱已經卟通一聲跪倒在地,然後一路膝行向前,到了羅大娘子跟前,更是五體投地跪伏在地上重重地叩了幾個響頭,這才抬起頭來。
「娘,不孝兒子回來了!」
羅大娘子身子搖晃,揚手似乎要給羅綱一巴掌,但這一巴掌落到臉上時,卻成了輕輕的撫摸。
「我的兒啊,怎麼這麼瘦,這麼黑了!」
一邊說著,眼淚卻是唰唰地掉落,「這是吃了多少苦頭啊?」
「兒子沒有吃什麼苦頭!」羅綱卻是笑著,借著羅大娘子拉他的力道站了起來,伸手去揩他娘的臉龐:「幾年沒見,娘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兒也沒變呢!」
看都會嬉皮笑臉的兒子,羅大娘子恍然間似乎又看到了幾年以前,那個無憂無慮沒心沒肝的小兒子,一時間,心情倏忽便好了起來。
「沒皮沒臉的,這幾年,娘都老了。都是你這個不爭氣的!」說著話,卻是揪住了小兒子的耳朵,這一下子卻是沒有留情,一揪一扭,羅綱頓時痛得叫喚起來。
羅府門前,頓時響起了一片笑聲,而更遠處,傳來了更大的笑聲。
羅頌皺著眉頭走到了跟前,道:「夫人,三郎現在可是一路安撫使,朝廷堂堂的三品大員,可他留些體面。」
羅大娘子驕傲地昂起了頭,似乎是在對羅頌說,又似乎是在對遠處那些看熱鬧的人說:「別說就是一個三品,便是做了一品,那也是我的兒子,我想罵就罵,想打就打!」
「是是是!」羅綱歪著頭,卻還是不忘扶著他娘:「您想打便打,想罵便罵!」
羅大娘子鬆了手,看見小兒子那紅了的半邊耳朵,卻又是心疼起來:「怎麼就不知道躲一躲?」
「小杖受,大杖走!」羅綱笑道:「能讓娘高興,兒子這邊耳朵您也是可以揪一揪的!」
「都是朝廷大員了,還怎麼沒正形!」伸手敲了兒子一笑,緊緊地抓住兒子手往屋內走去:「快走,娘為你準備了你最愛吃的飯菜呢!等了這會兒子,可別涼了。」
一片歡聲笑語之中,一群人簇擁著羅大娘子和羅綱往內里走去,倒是把一家之主羅頌給遺忘在了後頭。
羅頌搖搖頭,不過也是滿臉的歡喜之反,提著袍子,喜滋滋兒的跟在後頭。
羅府的管家,卻是抱了一個簸箕出來,簸箕里裝滿了黃澄澄的銅錢,走到大街上一揚,一片叮噹聲中,銅錢滾了滿地:「大娘子賞給你們的,大家拿去吃茶吧!」
遠處看熱鬧的閒漢和乞丐頓時蜂湧過來掙搶起來。
這些人消息靈通,但凡有這樣的喜事,他們必然聚集到周圍來,等的就是主家的打賞呢!
而羅家這一天,也是上上下下,皆大歡喜。
三郎歸來,而且是錦衣還鄉,所有人都得了賞錢,比以往逢年過節時候,還要打賞得多。
羅家,現在可真是繁花似錦呢!
一門三進士就不說了,現在羅家,可是有一個相公,一個安撫使,還有兩個跨過了五品門檻的哥哥,這樣的威勢,遍數當朝,也沒有誰能比得了。
真要說起來,只怕也就是一個蕭家,要比他們更拉風了。
可是蕭氏,終究是一個異數。
沒有人真把蕭家兩兄弟當成普通的朝臣來看。
「這次回京好歹多呆一些時日,這兩年,娘一直都在替你張羅著婚事,今年終於是有了著落。」羅大娘子拉著羅綱的手,絮絮叼叼,「是夏家的閨女呢!雖然只是夏相公的遠房孫女兒,但也是實實在在的書香世家,她家那一房啊,都是做學問的,清貴人家呢!」
「娘,清貴人家只怕是看不上我喲!」羅綱哈哈一笑:「在許多人心中,兒子只怕不是亂臣賊子,也是亂臣賊子的幫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