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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這樣的節婦是真的有,
可即便有,蕭誠也不贊同。
朝廷如果對於這樣的事情大加褒獎,立牌坊,給資源,那只怕這樣的事情,以後還是會寸出不窮的。
官員們想要拿到教化有方的讚譽,為自己升官畫上濃墨重彩的一筆,那些家族藉此來凸顯自家的聲名,抬高家族的身價,但那些去殉節的人,當真都是願意的嗎?
沒有人知道。
因為死人是不會開口說話的。
便只能由著活人來說三道四了。
「韓端,你們禮部要專門就這件事情寫一份文章在江寧月報之上發出來,頭版頭條,要狠狠地批判這種行為!」敲著桌子,蕭誠對時任禮部尚書的韓端道。
韓端愁眉苦臉:「首輔,這讓我們怎麼寫啊?過去對這樣的行為都是大力褒獎、提倡的啊!這,這這現在要反其道而行之,下官實在不知從那裡下嘴啊!首輔能不能給提示一下。」
面對著蕭誠的濤天氣焰,韓端不敢反駁,不過他心裡清楚,自己一旦回到禮部衙門,只怕下頭的那些人能把自己噴死。
「這還不簡單嗎?」蕭誠怒道:「當下正值國難當頭,每一個活著的大宋人都能為國奉獻自己的一份力量,即便是一介婦人也是如是,去紡織工坊里看看,去田間地頭裡看看,婦人們都在辛苦勞作,輕棄己身,是對國家不忠。」
別說是韓端聽得目瞪口呆,便是一邊的岑重、呂文煥等人也是張嘴結舌。
說實話,他們心裡對這樣的事情,也還是頗為讚賞的。
但蕭誠一張嘴,直接就把這事兒給拔高到了為國盡忠的程度之上,這頂大帽子扣下來,可就不得了啦。
但也由此可見,蕭誠對這種事情的不滿程度。
「上有老者未曾百年,是為不孝,下有孩童尚未成年,是為不仁,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之輩,居然還想從朝廷這裡拿到諡號,別把腦袋想歪了!」
瞅著暴怒的蕭誠,本來還想勸解幾句的岑重,直接閉上了嘴。
他們知道,這篇文章一旦出爐,必然是天下譁然,士林之間,肯定又要為這件事情爭個天翻地覆。
不過也就是士林之間了,普通的老百姓對這個是沒有啥感覺的。
因為這樣的事兒,就不會出現在底層百姓的身上的。
債多不愁,虱多不癢,現在他們這幫人,還怕士林噴嗎?
早就被噴開花了。
過去的進士試多金貴啊!
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三年一試,一次最多兩三百個進士,考出來的進士,哪一個不是學富五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章做得花團錦簇?
但今年的秋試,蕭誠一聲令下,進士試分成了六科,對應了國字監下轄的六所大學,一下子把過去視為雜學的東西,拉高到了文試的高度,而錄取的人數,則猛增至近千人。最讓這些人不滿的是,文試只取了不到八十人,倒是那些律學、算學之類的學子錄取人數大增,居然占到了九成左右。
對於士林的怒罵,蕭誠一點兒也不在乎。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一句話便讓對此憂心忡忡的政事堂的其他幾位相公包括六部尚書們啞口無言。
「罵就罵吧!剝奪了他們的利益,還不允許人家罵幾句出出氣!」
而對於另一幫拍馬屁的傢伙說要整治這些口出不遜的傢伙給首輔出氣的言論,蕭誠也又顯得大度之極,哪怕已經有人在江寧城中張貼揭貼非議朝政。
「嘴上罵得凶,但身體之上必然很誠實,你們看著,三年之後的秋試,這些罵得最凶的傢伙,必然又會來考的,說不準他們考的,就是現在他們瞧不起的這些雜學。」
對於蕭誠的論斷,其它人都是啼笑皆非,但卻也知道,這還真是實話。
就像現在雖然還擔任著戶部尚書但實權已經大不如以前的徐向奇徐尚書,就已經吩咐家裡的子侄開始深度學習算學這些原本在他們眼中的雜學了。
一時之間,精通這些雜學的先生,身價暴漲。
沒有足夠的財力和聲望,在江寧城中,已經根本請不到在這方面有一定造詣的先生了。
三年之後,占據進士試主流的,必然還是過去的那些上流階層,對於這一點,蕭誠心知肚明,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能讓這些人把他們的聰明才智用在這上頭總是一件好事。
四書五經詩詞歌賦這類東西,有就行了,你讓全民都去搞這玩意兒,那大宋還活不活啦?
遼國人打來的時候,難不成你派一幫讀書人去吟唱詩賦退敵嗎?
而且,蕭誠還希望通過這樣的變革,在那些有錢人階層之中會湧現出一批專注於數理化的人才來。
說起來搞這些東西,都是要花錢的,錢少了還不行吶!
普通的老百姓,會把學習這些東西當成敲門磚,但有錢的人一旦學進去了,則會把他當成一個愛好終生來鑽研。
哪怕這樣的人很少,但只要出現那麼幾個,興許就會讓大宋賺得盆滿缽滿呢!
「首輔,你現在可是被稱為錢相公呢!」徐向奇笑咪咪地道。
雖然與蕭主成不睦,在政見之上雙方差不多算是南轅北轍,但現在徐向奇也知道,蕭誠還是一個可以談判的人,在這一輪的鬥爭之中,他們失敗得很徹底,但作為勝利者的蕭誠,還是給他們預留了餘地,不但沒有趕盡殺絕,還為他們找到了新的贏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