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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旖端起桌上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耶律俊,我父母之死,你以為我看不出來這裡頭是你們遼人的謀算嗎?想我父母死的,是你們遼人,相反,倒是趙宋的官家,一點兒也不希望他們死。」
端起酒杯,耶律俊也是一飲而盡:「也沒有想瞞著你,這些事情,的確是我們所謀劃,但三娘子,這是謀國,非是私仇。你父親是宋國三司使,你大哥是西路行軍總管,他們已經與這個國密不可分了。話又說回來,如果說趙宋官家當真對你蕭家沒有猜忌,我們便是有三頭六臂,卻又如何能算計得手?」
「是那個林平之一手策劃的嗎?」蕭旖再倒了一杯酒,問道。
耶律俊一怔,「為什麼就不能是我呢?」
蕭旖搖了搖頭:「從你到了南京道,便有人在開始研究你,我也在關注著河北路上遼宋對壘,你長於陽謀,從大處著手,而我父母,盡皆死於陰謀詭計,這樣的縝密布局,不是你能做得到的。」
耶律俊不由失笑,片刻之後,點頭道:「你猜得不錯,的確如此。平之單人獨騎而來,在汴梁城中潛藏近一年。不過我是知道他想要做什麼的,所以你儘管可以記到我的頭上。」
「你倒真是大氣。」蕭旖冷笑道:「耶律俊,你對我糾纏不休,當真就是喜歡我而不是想要利用我嗎?」
「二者皆而有之!」耶律俊一攤手道:「這沒有什麼好瞞的。首先是喜歡上了你,但突然發現,你還能給我帶來其它更多的驚喜,比方說你大哥現在已經有了雄霸一方的資格,你二哥雖然在黔州眼下還只能說是小打小鬧,但看氣象卻也不凡。如果你真成為了我的妻子,那大家便都是親戚了,凡事豈不是好商量!」
呵呵!
蕭旖笑了起來。
「剛剛你還說謀國,眼下卻又說起了親戚,當真是好笑!」
「有便利的時候,自然便要好好地利用。」耶律俊道:「這沒有什麼好可恥的,即便不用,耶律俊也沒覺得損失有多大。」
「你就不怕我到了你身邊,向你尋仇嗎?」蕭旖冷冷地注視著對方。
耶律俊搖頭道:「三娘子的仇人是我嗎?不是,你的仇人是宋國,或者也可以加上遼國,三娘子想要復仇,如果僅僅是針對某個人,那未免太讓我小瞧了,這也不是我了解的三娘子了。」
「耶律俊,你就不怕我有朝一日,先利用了你對付了宋國,然後再把你的遼國也弄得七零八落嗎?」蕭旖仰頭再喝一杯酒,卻是放聲笑了起來。
「如果我連這點自信都沒有,又有什麼資格成為大遼的皇帝呢!」耶律俊傲然道。
不得不說,自信到了有些狂妄的耶律俊,的確有著令女人著迷的極大魅力。
蕭旖站起身來,卻是替對方和自己都倒上了一杯酒,緩緩地道:「既然你有如此豪氣,我便也要賭上一賭。耶律俊,自今日始,蕭旖便死了。趙宋官家不是這樣對外面說的嗎?自此而始,世家再無蕭三娘子。」
蕭旖此舉,其實也是要讓耶律俊應承以後不得利用她來與蕭定蕭誠來做什麼交易,談什麼條件。
「自無不可,那以後,我該叫你什麼呢?總得有個名字吧!」耶律俊笑道。
「叫我蕭綽吧!」蕭三娘子舉起了酒杯。
耶律俊大笑起身,舉起酒杯,與對方一碰之後一飲而盡,然後轉身向外走去:「你歇息吧,等回到上京以後,我會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走出房門的耶律俊,一眼便看到了外頭憑欄而立的林平,當下走了過去,笑道:「平之,這樣的女子,是不是值得我付出如此代價?」
「駕馭得住,此女便是殿下一統天下的得力賢內助,駕馭不住,便將成為禍亂大遼之罪魁禍首。」林平之道:「要是父親對這個女子再了解得深一些,只怕絕對不會同意殿下此舉。」
「你怕了?」耶律俊嘲笑地看著自己這位師兄。
林平一挑眉,「怕什麼?」
屋內,蕭旖自斟自飲。
父親母親,我當然是會給你們報仇的。
可是僅僅只是砍下他們的頭,取了他們的性命,這樣的報仇,實在是無法平息三娘子的心頭之恨呀。
滅其國家,毀其苗裔,再讓所有的仇人都匍匐在自己的腳下搖尾乞憐,這才是最好的復仇。
羅頌坐在窗前,好像是在欣賞著窗外那幾株柳樹之上新綻的綠意,但如果走到他的正面,便能看見他的雙眼根本就沒有焦距。
他這樣神思不屬地坐在那裡,已經很長時間了。
一名老家人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站在羅頌的側後方,低聲道:「相公,遼人的隊伍已經出城了。」
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羅頌緩緩地轉過頭來,衝著老家人揮了揮手,老家人又無聲無息地退了下去。
「也好,也好!」羅頌低聲道。
昨天羅頌在東府公廳之內掀了桌子,怒不可遏的撂挑子回了家,當時公廳之中的眾多中低級官員以及筆貼式們,都認為羅相公這一次肯定要倒霉了。
因為羅頌發脾氣是因為宮中傳來了消息,前三司使蕭禹的女兒蕭旖蕭三娘子因為憂思過度,纏綿病榻,竟然就此一病不起,就此香消玉殞了。
所有人都覺得羅相公對蕭家三娘子是仁致義盡了,為了這個還未過門的兒媳妃,羅相公可是頂撞過官家好幾次了,但這一次,羅相公的確是有些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