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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重哼了一聲,提起壺來就著壺嘴喝了一口道:「要是我想當另一種呢?」
蕭誠點了點頭:「那就有很大的風險了,不僅當地的官兒要跟您作對,地方上的豪紳大族也不會站在您這一邊,更有那民風彪悍的十八洞洞主,分散在一路之上的各族夷民,沒有一個是好惹的啊!想做這樣的官兒,大師兄可就得有做孤家寡人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覺悟。」
「我這不是奔你這兒來了嗎?」岑重瞟了一眼蕭誠:「要不然,我巴巴地跑到你這裡來幹什麼?還很不要臉地拖著快要古稀的阿父。」
蕭誠大笑。
在岑夫子面前,這位大師兄端莊嚴肅,道貌岸然,一副正人君子不食嗟來食,不飲盜泉水的模樣,這一背過身,可是便露出了正面目。
不過這樣的大師兄,蕭誠反而更加地欣賞。
這才是做事的樣子呢!
有誠府,有手腕,拉得下臉,看這模樣,只怕也是下得了狠手的。
說不定,上那一道摺子,這位大師兄心中也早就有了一番計較。
「大師兄想要啥?」蕭誠一攤手道:「只要我所,自當盡我所能。」
「這還用說嗎?我孤身入廣南西路,怎麼鎮得住那些地頭蛇?自然是要些精兵強將隨我一起進去。」
「大師兄是想要作那泰山壓頂,雷霆一怒嗎?」
岑重搖頭道:「當然是春風化雨與雷霆閃電並舉。岑某人在士林之中也算小有名氣,到了廣南西路,也不是沒有人替我搖旗吶喊的,只不過這些人嘛,都是嘴巴厲害,拳腳稀鬆。廣南西路這地兒嘛,拳腳估計要比嘴巴更厲害一些。我在你這裡弄到了厲害的拳腳,再有了那些搖旗吶喊的嘴巴,事情便好做多了。」
「廣南西路有經略使、轉運使,各級官員可是齊整,比起黔州,那可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之上呢!」蕭誠道:「大師兄這麼有把握?」
岑重不以為然:「一群官蟲,平領稀鬆平常。看起來他們彼此糾葛勢力強大,實際上只要破開一點,他們就會兵敗如山倒,潰不成軍。」
「大師兄想從那裡開始?」
「我身為招討使,自然便是以討伐不臣,靖安地方為始。」岑重笑吟吟地道:「小師弟,別說你沒有打那邊的主意!」
蕭誠哈哈大笑:「大師兄不愧是大師兄,一眼便看出了我想要幹什麼,還真不瞞大師兄說,我是有些計劃想要咬廣南西路幾口的。反正現在我閒著沒事,下雨天打孩子,總得找點事兒做不是。正如您所說,那些個官蟲,我還真沒有放在眼中。沒成想大師兄來了,我倒是不好自己下手了。」
「你大師兄下手,也是一樣的!」岑重提起酒壺,示意與蕭誠碰上一個。
蕭誠提了酒壺,卻不去與對方碰壺,而是道:「大師兄想要借兵,自然是沒問題,不過親兄弟,明算帳,有些事情,咱們可得說在前頭,免得到時候傷了和氣。」
「你怕我劉備借荊州有借無還?」岑重道。
「這倒不是,我既然敢借兵給大師兄,自然就不怕他們叛離我,說句實在話,我的軍隊大師兄是拉不走的。」蕭誠信心滿滿地道。
岑重點了點頭:「你既然這麼說了,我到時候倒是想試試,如果真弄走了,你可不要怪我。」
「自然不怪!」蕭誠道。
「爽利!」岑重道:「自然是不會白白與你借兵的。小師弟,看你布局,下一步,是大理?」
「大師兄慧眼如炬!」蕭誠點頭道。「這你也能看得出來?我的意圖有這麼明顯嗎?」
「一路之上,跟阿父一直在聊著你的問題。」岑重收斂起了笑容,道:「最初我以為你是要造反的,以你現在的實力,如果一反,西南大亂,可不就正好幫了你大哥的大忙了嗎?但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你居然沉得住氣,不但沒有反,自己反而退到了幕後。阿父可是讚賞不已,說你是真士子,真讀書人呢!」
「夫子謬讚了!」蕭誠卻是冷了臉,道:「我不反,是因為我知道我不做這些事,大哥依然會在橫山以北立足,我做了這些事,大哥的處境也不會更好一些。反而讓我自己在西南沒了立足之地,大師兄,看起來我現在很強大,實際之上,這高樓大廈是建在沙灘之上的,我一旦真反了,思州田、播州揚立時就會離我而去,黔州商業聯合會的那些大商戶也都會離我而去,就算麾下軍隊依然忠心耿耿,可無水之源,無根之木,又能堅持幾天呢?」
「正是這個理兒!」岑重點頭:「你能如此清醒,當真讓我佩服之極。設身處地想一想,我便能大致猜到你下一步的行動了。實力,你需要強勁的實力。大宋境內,你自然是很難將這些實力化為己有,因為大宋皇帝幾百年養士,已經根深蒂固,很難挖他們的牆角,所以看你布局,都是發力在朝廷力有不逮的地方。比方說黔州這些羈縻州……」
看了蕭誠一眼,崔重接著道:「像大理這樣的地方,你只要拿下來,便極有可能將其原本的力量占為己有,這樣,你就有了與汴梁討價還價的本錢了,再不是你嘴裡的那個無源之水,無根之木了。」
蕭誠低頭喝了一口酒,沒有作聲。
「幫我徹底拿下廣南西路,則等你在攻擊大理的時候,我便會盡全力支持你。」岑重道:「你想要大理,我則想把廣南西路、廣南東路盡皆收入囊中,變成廣西路,我要的也不是一個什麼狗屁的招討使,我先要當上這廣西路的安撫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