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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想到每一次戰鬥之時,宋軍射出去的那些鋪天蓋地的羽箭所需要的銀錢,張任便覺得有些心疼了。要知道這些箭只要射出去,不管命不命中,回收的價值便不大了,特別是其中的箭杆,基本報廢。
曉得了行軍之時,戰鬥之時,自己吃的那種瓣一小塊泡在碗裡,轉眼便能膨脹成一碗的行軍糧,是七蒸七曬,而且還在內里加入了許多疏菜粒以及一些佐料,成本其實是相當高昂的。一斤糧食製成這種行軍糧之後,最多還有二三兩。
這樣的事情了解得越多,張任就越是知道組建一支軍隊的不容易,而將其建設成為一支強大的軍隊,那就更不容易了。
所以,這也便讓山長楊萬富最後的總結,變得擲地有聲,鏗鏘有力。
那就是首先要有一個英明的領導者,才會有可能有一支戰無不勝的軍隊。
領導者是大腦,軍隊是大腦延伸出去的有力的四肢。
要是大腦出了問題,四肢再有力,也只能是一個擺設。
而這,可以參考以前的大宋。
那時候的大宋不強大嗎?
不富裕嗎?
甲不堅兵不利嗎?
可是結果呢?
卻被遼人長驅直入,連皇帝都成為了別人的奴隸。
所以,大腦才是最重要的。
對於這一點,張任接受起來倒是比其它的軍將要快得多。
三個月的武校培訓生涯結束,張任獲得了一個長假。
這也是朝廷對他特別的一個關照。
張任足足得到了一個月的假期。
目的,當然是要張任衣錦還鄉,回到老家去好生的得瑟得瑟,人樣子就該有人樣子的自覺,要讓所有人看到他現在的風光與得意。
當然,這份風光與得意的外袍之下掩蓋的那累累傷痕,是不會展示給外人看的。
像周全,哪怕身為張任的頂頭上司,也沒有這個榮幸,他必須得用最快的速度趕回軍隊中去。
當所有的賀客與親戚友鄰們都離去之後,在深宅內室之中,張魯氏看到在自己面前褪去華袍的兒子,整個人都是驚呆了。
屋子裡的那些丫頭們也都目瞪口呆,有些甚至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會尖叫出身。
張任的身上,看起來幾乎沒有多少好地方,疤痕疊著疤痕,新傷蓋住了舊傷,特別是瑪瑙河這一戰的傷勢剛好不久,長出來的新肉還是粉嫩粉嫩的。
「我的兒啊!」張魯氏顫抖的手撫摸著這些傷痕,曾經光滑細嫩的身體,如今已是疙疙瘩瘩起伏不平,不敢相象,這具身體,曾經遭受過多少磨難。「還疼嗎?還疼嗎?」
面對著母親一迭聲的詢問,張任笑道:「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我們不去當兵了,再也不去了,要拼命,咱們家也拼了,新稅咱們家領頭交了,你父親還去了煙瘴之地搏命,夠了,不管要多少錢,我都出了,我去找他們,咱們再也不去當兵了!」張魯氏號淘著道。
扶著母親坐了下來,張任半跪半蹲在她的身前,低聲道:「母親,最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相比起戰死的那些袍澤,兒子,算是幸運的了!」
「我們不去當兵了!不去打仗了!」張魯氏堅持地道:「誰要是說我們的不是,你就把這一身傷疤亮給他們看,還要我們怎麼樣呢?」
「母親,我們家,現在沒有回頭路了!」張任搖頭,此刻的他,已經明白,自己家與首輔的政策、戰略已經綁得死死的了,當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試想一下,要是首輔敗北下台了,他了不起找個安靜的地方去釣魚,而自己家呢,只怕便要遭遇滅頂之災。
所以,只能向前。
既然已經成了這輛戰車之上的一個部件,那就要努力地讓這輛戰力平穩地向前,直至抵達目的地。
自己是這樣,父親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聽說父親在雲南,還挽起褲腿,捲起衣袖,親自下田割草,耕田,親自挑著一擔擔的米田共去肥地呢!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候!」張任笑道:「這是首輔題贈給我的詩呢!聽說我可是第一個獲得這樣的殊榮的。母親,且看兒子馬上封候,也為您博一個皓命出來。」
「我不要什麼皓命,我只要我的兒子好好的!」摩挲著張任的頭頂,張魯氏垂淚道。
「母親,值此亂世,什麼事情又是由得我們的呢?」張任輕聲道:「我們只不過是這洶湧波濤之中的一葉小舟,想要憑自己的力氣獨善其身是萬萬不可能的,只能依附上一條大船,才能保得平安。現在我們已經上了船,就容不得有一絲一毫的悔意了。任何的猶豫與後悔都會讓我們萬劫不復。」
張魯氏雖然是婦人,但官宦人家的婦人,比起平常人家的女人,自然是更深刻的懂得很多普通的事情背後所隱藏的深意。
雖然心中萬分不願,卻也知道,這根本不是她能夠作主扭轉的。
「我兒這一次既然回來了,那就訂上一門親事再走!」張魯氏道:「前兩個月,聽說你載譽歸來,登門來提親的人,可是絡繹不絕,其中也不乏名門世家,亦有許多高門大戶,以前母親只覺得這些人高攀不起,這些家庭的女兒娶進門來,不見得便是福氣,不過如今年了我兒這累累傷痕,反而覺得配她們是綽綽有餘了。明日我便把這些家一一細細講與你聽,任由我兒選擇一個順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