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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許爺爺,您看我的性子不是也很跳脫嗎?」蕭誠嘿嘿笑道。
許勿言轉身看著蕭誠,幽幽的眼神讓蕭誠心裡不由一跳,好半晌,在蕭誠的笑容都有些勉強了之後,許勿言才嘆了一口氣:「二郎,您就別在我面前裝了,您的性子要是跳脫,這世上,就沒有沉穩的人了。」
蕭誠身子僵了僵,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兩人無聲地走過迴廊,進了二進的院子裡,蕭誠所住的二進西跨院就在這裡。東跨院是蕭家老大蕭定所居,如今卻只有大嫂帶著三歲的侄兒住著。
「回頭我準備跟老爺和夫人說,替魏武說一房媳婦兒,夫人房裡的婉兒已經二十出頭了,本來就該放出來了。」許勿言道。「魏武是一匹烈馬,需要給他拴上轡頭。」
「婉兒是娘身邊的大丫頭,一向可是心高氣傲的,長相又好,魏武身有殘疾,婉兒會願意嗎?要是她心不甘情不願,魏三也是一個兒心氣兒高的,到時候弄成了怨偶,反而不美。」蕭誠伸手扶住許勿言,攙著他跨過了書房的站檻,走到了內里。
許勿言冷笑了一聲:「二郎,有時候老奴真不知道您是怎麼想的?婉兒姑娘再心高氣傲,身份也擺在哪裡。您先前也說了,魏武也是一個有本事的人,他雖然寄身於蕭府,但說起來,還是一個自由身。嫁給魏武,哪裡就委屈她了?難不成給她配一個外頭的莊頭兒,她就開心麼?」
蕭誠長吸了一口氣,有些沒奈何地點了點頭。
「魏武的性子磨練好了,又給了拴上一個籠頭,將來有了一男半女,便真正是身屬蕭府了,未來便可以大用的。」許勿言道。「將來老頭子不行了,便讓許慎回來總管府里的事情,再放魏武出去接管外頭的那一攤子,局面便維持下來了。」
「許爺爺的身子好著呢!」蕭誠由衷地道:「府里可離不得許爺爺您。」
許慎是許勿言的兒子,現在是負責蕭府外頭的管家。
「不行了!」許勿言捶著雙腿,「一天比一天不中用了,到了老奴這個年紀,指不定那一天一覺睡下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有些事情,須得提前先作準備了。」
「許爺爺咋說這樣的喪氣話?您可是屍山血海里闖出來的,不是尋常人可比。」扶著許勿言坐下,蕭誠認真地道。
「正是因為老奴見多了生死,所以啊才不諱言這些。比起當年那些在戰場之上那麼死無全屍的兄弟,老奴將來能壽終正寢在床榻之上,已經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了。」許勿言淡然地道:「以前啊,有許多事情一直放不下,這口氣啊,便必須得提著,這幾年,看到二郎你,很多事情便覺得有了著落,這口氣兒啊,便漸漸地泄了。」
「許爺爺,這我可就當不起了,您這麼一說,不是我的過錯了嗎?」蕭誠道。
「蕭氏後繼有人,老頭子心懷大慰啊!」許勿言嘿嘿一笑:「二郎雖然還只有十六歲,但已經有了將軍當年的風采了。比老爺,大郎可要強多了。」
許勿言口中的將軍,卻是蕭誠的爺爺蕭鼎了。
「許爺爺這麼說,我可當不起。父親可是當朝大員,大哥也是威震邊疆的悍將。我算個什麼?」蕭誠笑道。
「老爺自然是好的,不過老爺終究是太平年節里長大的公子哥兒,雖然也在軍中錘練過,終究差了一點意思。大郎的確是一員世上罕見的武將,於國有益,但於家就不見得就能做到一樣好了。」許勿言嘆道:「將軍當年手段何等凌厲,皇宋立國三百年,以一個武將身份,一路做到同簽樞密院事、端明殿學士,堂堂的兩府相公,也只有將軍這麼一個。二郎,你不會以為將軍當年就僅僅是靠了軍功吧?」
蕭誠微微一笑,在其他人面前,他或者可以裝得無比純良,就像是一頭人畜無害的小羊羔,但在眼前的這個老人面前,再多的偽裝也會被其剝得赤條條的無所遁形。
當然,如果不是平常朝夕相處,蕭誠相信也能瞞過對方,但十幾年來一直相處下來,自己以前又大意了一些,終究是讓眼前這位老人將不少事情一一瞧在了眼中,等到自己一朝驚起的時候,卻是啥都晚了。
瞞不住人了。
「有了二郎你,很多事情我便可以真正交託了。」許勿言低聲道:「不然,我就只能交給許慎,可是二郎,許慎哪怕是我的兒子,我也不放心啊,要是出個什麼其他事情,我死了,怎麼去見將軍?」
第六章:困局
提起桌上的茶壺,給許勿言倒了一杯涼水,蕭誠也坐到了老頭兒的對面,看著對面的這個老蒼頭,想起三年之前,兩人也是這樣相對而坐的時候,這個在家裡做了幾十年事情,自己剛剛牙牙學語的時候,便被教著喊許爺爺的人,可是讓自己嚇了一大跳。
蕭誠從來不知道,自己家裡的這個老管家,手裡盡然還掌握著一支連自己父親也不知道的力量,而這股子力量,卻是自己的爺爺蕭鼎老太爺留下來的。
「老太爺臨去的時候說了,這股子力量,不能交給老爺。老太爺說,以老爺的為人,只怕是不能善加利用這股力量,甚至還有可能為蕭家帶來禍殃。讓老奴瞅著蕭家第三代人有沒有人能夠接住這股力量。」
當許勿言坐在蕭誠的對面,臉色平靜地向蕭誠似乎在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的時候,蕭誠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臉上肌肉的抽搐,使他很清楚當時自己的模樣一定很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