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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只怕首輔他們容不得您了!」崔謹道。
崔昂獰笑:「只要官家容得就行了,再者,夏誡這個首輔還能當幾天,可也難說得很。」
「官家也是一個性情涼薄之人!」崔謹不滿地道。
崔昂嘿嘿笑了起來:「古往今來,有幾個皇帝是性情中人了?帝王本就性情涼薄,唯有如此,才能當得一個好帝王。兒子,東西兩府都恨不得弄死我,官家不表態,對於我來說,本身就是一個莫大的支持了。只要官家不發話,他們也就無奈何我,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崔謹搖頭。
「因為我如此已經成了一個萬人嫌了啊!」崔昂淡淡地道:「無人可以依靠,便是想拉幫結派,也沒有夠份量的人願意與我結盟,你老子,真正地成了一個孤家寡人,可這樣的人,對於帝王來說,卻是好用得很啊!」
聽到崔昂如是說,崔謹卻是神色慘然。
「爹,只是這樣一來,終有一日,怕是要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啊!」
「那就要各看手腕了!」崔昂長吐一口氣:「也不是沒有能翻江覆雨的可能。」
「父親所說有用武之地是指什麼?」崔謹有些好奇地問道。
「李度大敗,陝西糜亂,蕭定大軍越過了橫山。」崔昂道:「朝廷已經是慌了手腳,要與遼人妥協了。」
崔謹大驚,耶律俊所求之事,他自然是知道的,這件事情之所以一拖再拖,便是因為耶律俊獅子大開口,想要雄州以北所有土地,這個要求,大宋根本就不可能答應。丟掉了雄州霸州,河北路上大門洞開,以後遼人騎兵,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現在河北路上,可再也沒有能與遼人有來有往的邊軍了。
真要與遼人簽了這樣的合約,那就是飲鳩止渴。
而且只怕要被天下人唾罵。
當真要遺臭萬年了。
「爹,你是說,朝廷想要用您去與耶律俊簽這個條約?」
「這汴梁之中,眼下除了我,還有誰願意去做這件事情嗎?」崔昂冷笑道:「再說了,你爹我的名聲,早就被他們弄臭了,再臭一些,倒也無妨。」
崔謹神色慘然。
「而且,你爹想要翻身,便只能緊緊地抓著這一次的機會。兒子,只要將來你爹當真成了首輔,才有可能把這些事情都抹得一乾二淨。」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崔昂露出了猙獰的神色,「你是擔心這天下悠悠之口嗎?只要殺得夠多,這口自然也就堵得上。爹要是做到了某個份上,那史書便也可以隨意塗抹了。」
一撮毛唐怒出現在書房門口,道:「學士,公子,宮中來了傳旨的太監。」
崔昂仰頭哈哈大笑,看著二人道:「怎麼樣?我崔某人徹底翻身,就從今日始。這些個肱股大臣,一個個的平日裡自詡忠心耿耿,可以為官家上刀山下火海,可真事到臨頭,卻是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經此一事,官家當可知道,誰能為他鞠躬盡萃,死而後已?崔某人連死都不怕,還怕這區區名聲受損?我這便入宮,你們二人卻在家等著,接下來,我們可是有的忙了。」
崔謹憂懼難當。
唐怒卻是喜形於色。
於唐怒這樣的人而言,名聲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其實啥也不是。能拿到手的實權,富貴才是實打實的東西呢!
早先崔昂把他安排進了捧日軍當統制,他也倒是過足了一把癮頭,可不成想崔昂去興慶府翻了車,他在捧日軍中立時也變成了人人喊打的角色,再也呆不下去,只能辭了軍職。眼下崔昂眼看著便要再度翻身了,他當然也就能跟著水漲船高了。
崔昂回來的時候,卻是已經三更時分了。
看著崔昂雄糾糾氣昂昂的模樣,整個崔府,倒是都喜形於色起來。
這座沉寂了許久的府第,看起來又要興旺了。
崔昂這一次終於如願以償,從御史中丞的位置之上,一躍便進了東府,成了參知政事,雖然位在夏誡、羅頌之下,但對於他來說,卻是打了一個漂亮的翻身仗。
夏誡陳規等兩府相公們,在官家憤怒的眼神之中,捏著鼻子認了這一件事情。
因為崔昂同意了去與耶律俊簽這份註定要喪權辱國的條約。
崔昂用自己的一世甚至是以後悠悠歲月的名聲為官家背起了這口大大的黑鍋,官家自然要給出相應的報償。
而官家對於夏誡等人自然是不滿之極。
一個個嘴上說得漂亮,真做事來,卻是滑不溜手。
還是崔昂這等人好用啊!
坐在書房之中,滿面春風的崔昂看著崔謹、唐怒道:「你二人,也都說說看,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吧?不管你們想去哪裡,想幹什麼,現在我都能替你們安排好。」
唐怒拱手道:「末將自然是聽相公安排。」
崔昂點點頭,看向崔謹:「你呢?」
「兒子現在這般模樣,還能有什麼前程?」崔謹嘆了一口氣。
崔昂冷哼一聲:「在京城,你是沒有什麼前程了,京官當不了,但還不能做地方官嗎?現在有兩條路,你自己選一個吧,一是我替你在富庶的江南謀一州之長,在哪邊,知州倒也不用做什麼實事,但實惠卻是不少,做上一兩任,這輩子倒也是不愁了。」
崔昂話里說得明白,只要他還在任上,崔謹去了地方,自然便可以可著勁兒的撈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