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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是,解東和他麾下的騎兵已經走了小半夜了。
而且是在凜冽的寒風之中走了這麼長時間。
人也好,馬也好,都到了一個點兒上。
而敵人,就卡在這個點兒上向他們發起了攻擊。
而且,對方的數量還是他們的一倍。
這就很要命了。
事實上這支宋軍有一千多戰鬥力相當不錯的騎兵,卻被分成了好幾截,前中後三軍之中都有騎軍的身影,這讓他們的戰鬥力下降了一個檔次。
對面的李義就截然不同了,西軍脫胎與河北邊軍,隊伍之中更多的又是党項人、吐蕃人、回鶻人,他們作戰,只要是能把騎兵集合到一起的戰鬥,他們就會想法設法地這樣做。
李澹出身陝西,一輩子當官也在陝西,帶兵打仗也是陝西,卻是沒有這樣的切身體會。
而這樣的布置到了此刻對於謝東來說,就是致命的。
頭盔掉了,頭皮被削掉了一塊,鮮血流淌下來,糊住了他的眼睛,伸手抹一把臉上的鮮血,他看到對面的敵人揮舞著馬刀,吆喝著再次發起衝刺的時候,他明白,自己最後的時刻就要到了。
除非撥轉馬匹,像一條流浪狗一樣的逃掉。
解東有著自己的傲氣。
雙腿猛挾戰馬,解東咆哮著沖向了對方,剩下的披散著的頭髮被風吹了起來,筆直向後揚起。
此刻能多殺一個敵人的騎兵,說不定接下來就多一個宋軍逃回定邊城。
眼下的戰局,宋軍是必敗無疑。
當所有人都以為西軍還縮在神堂堡等待著蕭定歸來的時候,他們卻是早就動手了。
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西軍,的確是要造反了。
戰馬交錯,兵器的碰撞和戰士的怒吼之聲摻雜著響起,無數人墜下馬來,失去了主人的戰馬嘶鳴著奔向遠方,也有戰馬跟著主人一起砰然墜地,全都沒有爬起來。
李義橫刀勒馬,馬上鮮血點點滴下。
「向前!」他吼道。
剩餘下來的約七八百騎西軍騎兵向前疾奔而去,留在他們身後的,是無數倒伏在地上的屍體。
騎兵的對決,總是如此的快速而且殘酷。
伏擊戰打響的那一刻,丘正還沒有過橋。
處在他的位置,他只能聽到震耳欲聾的廝殺之聲卻看不到實際的情況。
但有一點是毫無置疑的,那就是大軍遇到伏擊了。
而且是在這樣一個要命的地方。
作為一名優秀將領的最基本的素質此刻在丘正的身上倒是體現無疑。
他立即下令後軍所有士卒停止過橋,同時將橋騰空,好讓前方的軍隊能夠退回來。
這座橋本身就像是一個腸梗阻一般會使軍隊不管是前進還是後退都會減速。
往前增援是最差的選擇。
因為前方地形地貌決定了增援只能是添油戰術,一點點的堆上去,讓敵人一點一點的消滅嗎?
對方已經占領了最有利的地方了。
一千士卒很快便利用他們攜帶的部分器械在九鳳河的另一側布置了一個簡單的軍陣。
「燃起大火,擂響軍鼓,告訴潰退的大軍,往我這裡來!」丘正大聲下令。
黑夜之中,潰敗的軍隊會失慌失措,但給他們一個指引,便能讓他們安下心來。
這裡還有救援的部隊!
這是一顆定心丸。
率先逃下河谷的宋軍士卒們很快就發現他們面臨著新的困難。
在過橋的時候,因為河道足夠寬,所以有水的地方是河道的正中間,但在這個地方,水流卻是貼近了山腳。
河面之上還是有冰,但冰的厚度,卻不足以支撐這麼多人同時踏冰過河,伴隨著卡嚓卡嚓的聲音,冰面破裂,不少人卟嗵一聲掉進了水裡。
有的地方水並不深,掉下去除了冷,倒也無所謂,但有的地方,卻是一個個的深潭,掉下去之後頃刻之間便沒了頂。
關鍵是這些人還穿著甲。
呼救的,想救人的,後面緊跟著逃下來的,河谷之中照樣也是亂成一團。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逃進河谷,凝結在河谷表面的冰塊逐一破碎,下面的淤泥在無數人的踩踏之下翻卷了上來,淤泥不深,剛好能把人的小腿肚子陷住,但這卻足以讓人舉步維艱了。
而在這個凹口的最前方,一塊塊大石頭後面,一個個身影幽靈般的浮現,手中早已經張好的神臂弓對準了這些慌亂的士卒。
伴隨著一聲射擊的命令,箭雨向著內里的宋軍士卒無情地傾泄了過去。
數千宋軍士卒被包圍在了這個凹陷的河谷當中。
李澹身邊已經聚集起了近百名親衛。
雖然此刻的他狼狽不已,身上滿是泥水,臉上還有不少的血痕,但整個人卻已經是冷靜了下來。
失敗是毫無疑問的。
前面神堂堡所有的反應,現在看來只不過是一個引誘他們前來的巨大無比的陷阱。
而他們,興高彩烈地踏了進去。
輸給了蕭定身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親兵出身的將領,李澹莫名的覺得一陣羞辱。作為陝西的將門世家,這一場失敗讓他當真覺得無法接受。
「點亮火把,舉起我的大旗!」他從大石頭後面站了起來。
「將軍,這會讓我們成為靶子的!」親兵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