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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中,另外幾個著錦衣,懸箭囊,提鐵弓的人,都是面面相覷,互相看了一眼,都是緩緩搖頭。
叮叮之聲連接響起,一枚接著一枚的羽箭飛出去,那枚銅錢連連被射中,院子中眾人更是失色。靜懸不動而射中,他們中也有人自問勉強可做到,但此時此刻,那銅錢被命中之後在空中毫無規律可言地隨意擺動,那個持弓的醜陋漢子卻仍然能一一中的,箭術當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輕輕的鼓掌之聲傳來,眾人盡皆回頭,便看到一個渾身素白的女子,在兩名丫環的陪同之下緩緩而來,站在廊下,看著眾人,一雙手正在輕輕鼓掌。
身著白衣,腰系麻繩,在這漆水郡王府中,也就只有一人而已。
蕭綽蕭姑娘。
而他們這些人,除了領頭的那個醜陋漢子,盡都是大王撥給這名女子的護衛。
「見過蕭姑娘!」眾人齊齊躬身,沒有人敢無禮,即便是他們裡頭,有好幾個都是正宗的契丹人,家中長輩都是大遼官員,但在這個女子面前,卻仍然是規規矩矩。
蕭綽的來歷很是神秘,在王府之中,就沒有幾個人知道她的身份究竟如何。
那個醜陋的漢子興許是知道的,但嘴巴卻是緊得很。
不過只需要知道這個女子姓蕭,也就足夠了。
大王的王妃也姓蕭啊!
在大遼,皇族永遠姓耶律,而後族永遠都姓蕭。
從現在的局勢來看,不出什麼大的意外的話,漆水郡王大概是要板上釘釘的坐上皇帝的寶座了。可現在的王妃卻是病如膏肓,眼見著氣色是一天竟比一天差了。
眾人也都是惋惜不已,但除了嘆一聲王妃福薄,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府中自然還有幾位側妃的,但沒有一個姓蕭的。
眼前的這位女子不但姓蕭,而且出入大王書房,王妃寢宮入無人之境,便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漆水郡王登上了皇位之後,只怕後位逃不出這女子的手心。
只是不知她是後族蕭氏那一家的女兒。
現在的王妃在家中是獨女,沒聽說過有妹妹啊!
女子衝著醜陋漢子招了招手,漢子將弓拋給其它的護衛,大步而來,蕭綽轉身,走向了一側的廳子,坐了下來。
看著眼前那張滿是縱橫來去亂七八糟的醜臉,蕭綽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臉上的傷,基本上都是新的,才剛剛結疤,新長的粉紅的肉有些凸起,有的地方甚至結成了疙瘩,讓這張原本英氣勃勃的臉龐變得極其的猙獰可怖起來。
這些傷,並不是別人給這個醜陋的漢子留下的,而是他自己親手拿著一柄短刀劃出來的。
他叫秦敏。
當他血流滿面的拋下短刀,望天又哭又笑的時候,舊秦敏便已經死去了。
他毀去臉龐,只因為他認為自己死後,沒臉去見列祖列宗,所以要毀掉這張臉,讓他的祖宗即便以後在九幽地府見到他也無法認出他來。
因為他投奔了遼國。
他曾經不共戴天的仇敵。
他不改名,是因為他要提醒自己,永遠也不要忘了身上背負的仇恨。
懸掛地大名府城頭之上父親與那些伯伯叔叔們的死不瞑目的頭顱。
汴梁城中,那熊熊燃燒起來的火焰。
逃亡途中,一個個弟兄為了掩護他,而倒在了追兵的箭雨刀槍之下。
這一切,他發誓都要去討回來。
「耶律俊答應我,可以組建一支屬於我自己的衛隊,你去挑人吧!」蕭綽看著秦敏,道:「五百人,多長時間,你能讓他們變成一支真正的強軍?」
「如果有一定的根基,半年之內,我便能讓他們成軍,但必須能讓我不停地招錄,不停地淘汰。」秦敏道。
「怎麼樣最強,你就怎麼去辦!」蕭綽道:「不管是契丹人,還是漢人,抑或是女真人,不管他們是安份守己的良民,還是罪大惡極的罪犯,但有一條,不能去軍中尋人。」
「明白了!」秦敏點頭。
「半年之後,我們會去上京!」蕭綽站起身來,道:「到時候保護我去的,就只能是這五百人,想必這一路之上不會太平,有人不想我出現在臨潢府,所以如果他們弱了,那就只能死。」
「我們會贏!」秦敏眼露凶光。「半年時間,我會把這五百人,變成五百隻凶獸。」
蕭綽沉默了片刻道:「晚上,你陪我去見一個人吧!」
秦敏沒有問要去見誰。見到蕭綽揮了揮手,他便沉默地退了下去,走回到了校場之中。
王府深處,一處寢宮,四門緊閉,即便是大白天,這屋子裡也都掛著帘子,屋子裡點著數枝粗如兒臂的蠟燭。
大床之上,一個瘦如骷髏的女子虛弱地靠在床頭,臉上卻是含笑看著坐在他面前的一個男子。
此刻,那男子正手裡拿著湯碗,一湯匙一湯匙地餵那女子服藥。
一陣咳嗽,女子不由自主地噴出一些湯藥來,濺到了男子身上,男子也不惱,放下湯碗,取了絲帕,輕輕地替那女子擦試著嘴角。
「那蕭三娘子當真是驚才絕艷,妾身遠遠不如也!」病榻之上的王妃蕭嫻微笑地看著男子,笑道:「難怪王爺你心心念念的把她弄回來。」
耶律俊微微一笑:「你可不知道,大元帥可是大發雷霆了,聽說在府里連砸了好幾套價值連城的寶物,更是把我罵得狗血噴頭。如今上京城裡,我更是成了一個見色忘義的涼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