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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細細看來,人數多的那一方,卻是夾雜著無數的老弱婦孺,現在那些人,正惶亂地趕著馬車,牛羊向著更北方逃竄,只有幾千大概是精銳的部族武裝,才攔在敵人的前面。
這支正在逃竄的部族是遼國治下的一個阻卜人部族。
而他們很不幸地惹了一個他們不該惹的人,大宋西部行軍總管蕭定蕭長卿。
北阻卜部大族長磨古思現在知道他是上了遼國西京道總督耶律環的大當了。
這世上,哪裡有天上掉餡餅兒的事呢?
耶律環憑什麼就把這大片的肥美草原送給自己牧養羊群呢?
現在磨古思知道了,因為在這片肥美草原的另一邊,居住著一條餓狼。
可是磨古思卻也知道,自己無法責怪耶律環什麼。因為來之前,耶律環可是跟自己說過了這件事,說起黑山之下的宋軍很是凶頑,屢次犯境。
被這大片地盤晃花了眼睛的磨古思,沒有把耶律環輕描淡寫說的這件事放在心上。那個時候,他因為被西阻卜部落擊敗,正惶惶然如喪家之犬,急需要一塊地盤來休養生息。再說了,宋軍能有多兇悍呢?
磨古思不是瞧不起宋軍,他曾經被遼皇徵召與宋軍作戰過,宋軍的步卒的確是很不錯的,但對於來去飄忽,一擊不中即刻遠遁而去的騎兵,一直沒有太好的辦法。
宋軍的騎兵不太夠。
即便是那些有限的騎兵,單獨作戰也毫不足懼,完全就是一盤菜,他們只有與宋軍的步卒結合起來,才能發揮出威力來。
再說了,磨古思也打探清楚了,黑山之下,宋軍只不過駐紮了一個營的步卒,修建了一座來去不過百來步的小土城。
這個被蕭長卿命名為西受降城的小土城,同時也還兼帶著交易市場的作用。
不管是契丹人,還是阻卜人、奚族人、回鶻人,都可以在這裡自由交易。
當然,在這裡交易,都是要給受降城裡的宋人上稅的。
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去攻擊西受降城。
可是那市場裡面的東西,當真是惹人眼紅啊。
特別是當他知道了交易市場裡運來了堆集如山的糧食、鹽巴、布匹等草原硬通貨的時候。
宋人太狡滑了,與他們做生意,阻卜人總是被他們欺騙。
搶,是一個更為划算的事情。
那個交易市場是那樣的龐大,雖然依託著西受降城而建,但毫無防範力量。那些商人,似乎很相信沒有人敢於動他們。
磨古斯得手了。
幾乎沒有費多大力氣。
那一營五百宋軍,更是連受降城都沒敢出,眼睜睜地看著城外交易市場裡的商人以及他們的記衛被擊殺,東西被搶走。
磨古斯發了大財。
但也就此招來了厄運。
大宋西軍行軍總管蕭定就此盯上了他。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搞清楚,但這位西軍總管麾下的騎兵卻多得很。
對方不但騎兵多,而且裝備好,更是極為兇悍。
對方的騎兵隊伍是一個大雜燴,不但有宋人,但更多的是党項人,吐蕃人,回鶻人,回紇人,奚人,甚至還有他們阻卜人。
明明看起來是一個拼湊起來的隊伍,但他們的戰鬥力卻又是那樣的恐怖,與他們面對面的硬剛了一次之後,磨古斯就再也不想與他們正面作戰了。
因為交戰的時候,他似乎看到了讓他永遠也不敢招惹的一支部隊,遼國皇帝的親軍,皮室軍。
這支自稱為鐵鷂子的敵人,戰鬥力絲毫不遜色於皮室軍。
耶律環把他騙過來,不過是在他與蕭定之間豎立起一道屏障而已,那個老不死的傢伙,就是拿他在當擋箭牌。
打,打不贏。
逃,逃不脫。
講和,賠償,人家都不理會。
當磨古斯知道了蕭定是如何對付那支在西受降城中眼睜睜地看著商人被殺,市場被搶的部隊之後,他徹底絕了任何與對方討價還價的心思,一門心思地逃跑。
那支只有五百人的步卒,在面對數千人的騎兵之時,選擇堅守城池,在磨古斯看來,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因為他們如是出城,必然會在自己的攻擊之下全軍覆滅。
但蕭定明顯不是這樣認為的。
該營營將,被處死,腦袋就掛在已經變成廢墟的交易市場之上。
其它士卒、軍官實施抽殺令,十人之中,抽出一人就地斬首。
五十個腦袋,與他們的營將一起,成了那片廢墟之上的裝點。
殺他們,是正軍法。
是因為他們不能保護那些交易市場中的商人。
蕭定認為,一支軍隊,必須要保護自己轄下的百姓。這些商人,不管他是從哪裡來的,只要他交了稅,那他們就有保護的責任。
絕不能因為敵人勢大,就畏縮不出,坐視麾下子民被人屠殺,財產被人搶掠。
這些人,如果戰死,他們將會獲得至高的榮譽,他們的家人,將會受到妥善的照顧,他們的親人子弟,將會得到優先進入鐵鷂子,步跋子的機會。
這支戰營剩下來的人,成為了撞令郎。
一支在戰場之上率先發起衝鋒的敢死隊伍。
撞令郎的戰死率在西軍之中排名第一。
那裡最危險,他們就會出現在哪裡。
他們要用自己的鮮血,來洗涮自己身上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