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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宏知道夏誡所言的意思,兩人還曾多次討論過這件事情不同的做法會導致什麼不同的結果。
第一件事,便是當年蕭定擅自出兵偷襲鹽州,從而引發了李續的定難軍不得不提前發動叛亂。看起來是蕭定一軍突襲,實際上戰事一暴發,所牽涉到的便是整個陝西路了。
一句話以蔽之,那就是蕭定綁架了陝西路。
馬興這其背了書。
雖然結果是好的,李續這個龐然大物被一切為二,轟然倒塌,西北路上的危局看似被解開,但是,一個李續倒下了,一個蕭長卿卻站了起來。
而且,更加的強大。
「如果是我任陝西路安撫使,蕭長卿敢這樣做,我就敢不好一兵,不發一粒糧草。」夏誡當時的話,徐宏仍然記得清清楚楚。
「武將,只需要知道怎麼打仗就可以了。至於打誰,什麼時候打,就不能由他們作主!這是大腦的事情,再強的將領,頂多也就能成為四肢。」
而第二次,便是這一回了。夏誡特地寫了信給馬興,要他留下蕭長卿,但馬興仍然放了蕭長卿走了。
「相公,眼下蕭長卿勢力已成,真要強留,只怕延安府中要血流成河,西北局勢重新危如累卵,馬學士穩妥起見,也說不上錯。」徐宏替馬興分辯了幾句。說句心裡話,對於馬興這個人,徐宏是很欣賞的。
「延安府中血流成河說不定不假,畢竟蕭長卿帶了上千騎兵回來了嘛!但要說到西北局勢,嘿嘿,那就不見得了。」夏誡冷笑:「蕭長卿又沒死!只要他活著,西北就不會亂動。就算亂動,誰能撐得住場面?拓拔家?仁多家?還是禹藏花麻,抑或是辛漸周煥等人?」
「可如此一來,三路伐遼,終成泡影!沒了蕭長卿,拓拔揚威,仁多忠,禹藏花麻這些人也不會再服膺國朝,終是禍患。」
「他們的禍患成不了大事!」夏誡不屑一顧。
「相公,我覺得你對蕭長卿有些偏見!」徐宏勸諫道:「這人是個忠肝義膽的,相公回朝之後,還要善加籠絡,以收其心,莫要使他離心離德才是。」
夏誡盯了徐宏半晌,才失笑道:「長生,你見識是有的,謀略也不差,但是啊,你還是不要出去做官了,就跟在我身邊好了,出去做官,說不定就會誤人誤己。」
「相公這是什麼話?」徐宏有些不開心了,他跟了夏誡多年了,倒也不怕在他面前展現一下自己的脾氣。
「人啊,有時候事事可不是由著自己的。」夏誡嘆了一口氣道:「特別是當你身上擔了天大的干係之後。你以為我夏某人就是那種薄情涼性之人嗎?但是當你的每一個決定都關係著千千萬萬人的性命,福祉的時候,你怎能不戰戰兢克,你怎能不小心翼翼把一切有可能地危險消滅在萌芽之中。我寧願慢著些做事,也不願意壞了事。有時候,甚至於不願意去做事,其實也是怕壞了事,好心辦壞事的時候,當真是不計其數呢!」
「您還是在擔心蕭長卿成為第二個李續?」徐宏道。
「是!就算他不想,他的手下指不定也會想七想八的!」夏誡淡淡地道:「如今蕭長卿是正三品的武將,年紀輕輕,官職就差不多做到頂了,他手下的那些武將呢?四品五品一大堆吧?蕭長卿不進一步,他們便上進無門。如果說有機會,他們會不會推蕭長卿一把呢?黃袍加身的事情……」
「相公慎言!」徐宏截斷了夏誡的話。再說下去,可就要犯忌了。
夏誡哈哈一笑:「有什麼可諱言的,我可不怕!」
「學士實在是多慮了!」
「沒法兒不多慮!」夏誡道:「在其位,謀其政,我若還是大名知府,甚或是河北安撫使,都懶得理會這些事,天塌了,自有個兒高的頂頭,但現在,我成了這個兒高的了,自然就要管了。其實,這也是為了蕭定好。蕭定真要是回了汴梁,我豈會不重用他?上四軍都指揮使的位子,肯定會是他的。」
「您捨得把蕭學士拔拉到一邊?」徐宏笑道。
「蕭定年輕,等幾年也無妨嘛!」夏誡一攤手,「過了這幾年,財政穩定下來,蕭禹自己就會替兒子讓路,還用得著我說!現在,一切都黃了,馬興,誤國吶!將來西北真要出什麼事,我看他有何面目再來見我?」
「相公,蕭長卿的事情還未有定論,在下覺得,你現在要頭疼的,是汴梁的這件公案吧?」徐宏有些不滿夏誡揪著蕭定的事情不放,「崔昂是鐵了心要辦大案,官家又有心縱容,他們兩人都想找個替罪羊來掩蓋在河北的失敗,挽回自己的顏面。這大獄一興,即便是您,也不見得能收拾吧?」
「崔昂這點子手段!」夏誡顯然不太在乎:「由得他先鬧一鬧,官家也不過就是借著這個人當刀子,這人反正已經髒了,自然不在乎再在泥地里打滾,官家以前那些沒人願辦的事情,現在有人辦了。在這些兒事上,我們沒有必要與官家為難。」
「牽扯了荊王呢?」
「誰當上了東宮太子,不是我關心的事情!」夏誡微笑道:「我知道你更高看荊王一眼,不過啊,作為一國之君,荊王那性子,也不見得就是最合適的了,說不定楚王到時候也做得不會太差!」
徐宏吃了一驚:「您支持楚王?」
「我需要支持誰嗎?」夏誡伸了一個懶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