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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的老老實實,不代表著安撫使能真正地聚斂起人心做事。」蕭誠道:「一味地殺,也不是辦法,再看看接下來這位安撫使其他的後續政策吧。又打又拉才是王道,要不然一味高壓,讓下頭的人離心離德,關鍵時刻就有可能出大問題。」
「崇文說得是!」羅綱點頭道。
「雨亭,你發現沒有,剛剛店家所說的這些被砍了腦殼的人中,幾乎囊括了邊境所有軍州,但唯獨沒有定邊軍?」蕭誠道。
羅綱先是一怔,接著猛然反應了過來:「是咧,莫不成這定邊軍出淤泥而不染,濯青蓮而不妖,在這污糟遍地的地方一枝獨秀不成?」
「恐怕不是。」蕭誠搖頭道:「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可能,是定邊軍的問題很大,大到馬興不敢暴虐地處置,怕引起動亂。第二種可能,就是想要看看家兄的能力,能不能整治定邊軍。」
「哪你認為是那一種?」羅綱問道。
「我最怕的,就是二才兼而有之!」蕭誠嘆了一口氣,道:「看起來家兄抵達定邊城的第一件事,就是一件天大的難事。」
羅綱頓時緊張起來:「那我們這一次去定邊城會不會有危險?馬興這個搞法,擺明了就是要搞事的啊,定邊軍不會一看事情不對,扯旗造反吧?」
「你想多了!」蕭誠笑道:「橫山党項現在都還不敢反呢!甘寧李續現在都還在觀望呢,定邊軍算個毬啊!」
「就怕他狗急跳牆啊!」羅綱道。
「倒也有這種可能。」蕭誠道:「咱們走一步看一步,反正大哥不到,咱們決不刺激他們就好了。行了行了,不說這些沒用的了,都吃飽了吧,我們該去安撫使門房那裡候著了,總不能讓安撫使準備召見我們的時候,卻找不到我們的人影兒。」
事實上,蕭誠還是錯誤地估計了自己這些人的份量。
在安撫使門口等待召見的廂房之中,他與羅綱二人又干坐了整整一個時辰,眼見著天都快要黑了,正準備起身告辭的時候,才終於等到了馬興安撫使的召見。
第八十八章:鐵肩辣手
站在馬興的面前不過片刻功夫,羅綱便已經汗出如漿,兩股戰戰,感覺甚是尿急,心中只覺得極是羞慚,想自己也是相公家的公子,在汴梁亦是叫得上號的人物,眼下卻是如此的不堪。看了一眼邊上的蕭誠仍然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更是糟心了。
都是在汴梁混的,咋就差距這麼大呢?
事實上,此刻看起來很鎮靜的蕭誠,也是如芒刺背,滿身的不舒服。
眼前的馬興,給人的壓力太大了。
或者在汴梁之時,自己見到那些高官顯貴之時,不是在自家府中,就是在人家府中,與你見面的身份,不是長官而是長輩,給人的感覺自然是如沐春風。
但眼下,他卻是以從八品承務郎的身份任著廣銳軍移鎮先行官,而羅綱任先行官幫辦,有了一個正式的差遣,在馬興的面前,感受便自然不同。
馬興身材十分高大,身量不比自己兄長矮,卻又極為削瘦,官袍穿在身上顯得空空蕩蕩的,但站在哪裡,卻猶如一棵青松傲雪而獨立,兩隻眼睛在兩人的身上掃來掃去,那帶著審視的意味太過於明顯了。
「太年輕了。」好半晌之後,馬興才淡淡地道:「如果不是你們一路之上進軍迅速,秋毫無犯,我就要行文斥責蕭長卿了。不這這也能看出來,蕭定練軍的確有一套,由你們兩個從來沒有帶兵經歷,沒有做實事經歷的人統帶,也能有這般模樣。我對蕭長卿是更加期待了。」
蕭誠微微一笑,「安撫使謬讚了。」
「我不是誇讚你,我是在贊蕭長卿。」馬興哼了一聲,轉身走到了大案之後,坐了下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兩人。「不過蕭長卿有這個底氣讓自己的弟弟與未來的妹夫沾點軍功,也是能理解的,只要不誤事,那馬某便也成全你們,但若是誤了事?嘿嘿,我可不管你們是計相家的公子還是東府相公的公子,照樣一檻車送回汴梁去。」
羅綱滿心的不服氣,本來想辯駁幾句,說這一路之上不知出了多少意外情況,全都是蕭誠舉重若輕一一化解,但一抬頭看見馬興那雙三角眼中放出來的寒光,竟然又給生生地咽了回去。
好吧,只要不是當場砍頭就好了。當真出了岔子,你檻車押送我,只要出了這延安府,本公子照樣馬車得坐,美食得吃,悠哉游哉回汴梁。
「安撫使儘管放心,蕭誠雖然年輕,卻知道輕重,萬萬不敢誤了公事。家兄也是多番考量之後,這才讓我任這先行官,倒不是因為我是他的親兄弟!」抬頭看了一眼馬興,微微一笑道:「再者,蕭誠雖然年輕,但卻也不需要這等軍功來添光耀彩,明年的進士試,蕭誠必然會預定一個名額。」
馬興一愕,他久在外地任職,便是這一次就任安撫使,也還沒有來得及回汴梁去謝恩,倒還真不知道蕭誠在汴梁有一個讀書種子的名頭,更得了岑夫子的親口推介。
進士試,歷來都是讀書人一道難以逾越的巍峨高山,天下讀書人不知凡凡,但每三年,也不過只有三百出頭的人能翻過這座山而已,這裡頭,固然也有年少得志者,但大多都是歷經沉浮,嘗盡科考艱難之輩,所以才有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的說法,這蕭誠不過十六歲,居然如此誇口,要麼便是有真才實學,要麼便是浮誇無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