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頁
今兒個運氣還真是不錯。
「太尉請!」將小盞推到了張超的面前。
端起茶盞,張超輕聲道:「你那道奏摺,今日我卻是看了。」
蕭定點了點頭,這道奏摺講的主要便是軍事,張超是當朝太尉,官家向其諮詢,這一點兒也不稀奇。
「你可知你這一道奏摺,便讓一個二品大員倒了台,另一個人卻要宣麻拜相了嗎?」張超轉動著杯子,輕笑道:「好幾個大員的仕途生涯,可就此發生了絕大的轉折呢!」
蕭定神然不變:「末將上這個摺子,只是說一些自己的感悟,這也是陛下垂詢北疆事宜,末將不得不言的結果,至於朝中大員變動,就不是末將一個區區統制能夠影響得了的。」
看著蕭定神色坦然,張超也不由得點了點頭,此子的確是難得,驟然聽聞這樣的消息,居然毫不動容,既不惶恐不安,亦無志得意滿,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或者對他來說,這件事真是如此。但對於章廓,馬興,李光他們,可就不是如此了。
失意者章廓的官途,基本上至此結束了。
而馬興一躍而成為陝西路安使,跨過了對他而言最大的一道關卡,從此步入到了大宋真正的核心圈子之內。
李光就更不必說了,宣麻拜相,何等榮耀?
馬興一向是主戰派,倒也罷了。
但李光可是主和派,但卻因為蕭定這樣的一個主戰派的一封奏摺而被宣麻拜相,也不知心中作何感想了。
成為兩府執政,這是大宋千萬官員們,一輩子也達不到的頂點。
「陛下心意已決,要先解決陝甘定難軍的問題了。」張超道:「而這個決心,就來自於你那個三路伐遼的大策略。」
「先靖後院,再整軍備,舉國之力伐遼,方有勝算!」蕭定認真地道。
張超笑道:「作為一名武將,雖然我已經官至太尉,往上是升無可升了,但是,我也盼望著在有生之年,能有伐遼的一天,這一天自然是越早越好,如果是這樣的話,說不定我還能趕上這一戰,撈上一路主將的位置,一旦功成,那可是名垂青史的事情。」
「以太尉的資歷,如若開戰,自然當是一路主將。」蕭定也不得不承認,眼前這位戎馬倥傯數十年的老將,的確有資格爭一爭這一路主將之位。而從內心深處,他也希望是這樣經驗豐富的老將來掌控局面,而不是某一個文臣來當主帥。
在廣銳軍之時,如果不是荊王趙哲撐腰,那些個喜好紙上談兵的官員,真正是能壞了一片大好局面的。
看到張超喝乾淨了杯中的茶水,蕭定再倒了一杯遞了過去。
「長卿,你當真認為,除了北軍,內地其它軍隊都不堪一戰嗎?」張超突然問道。
重點來了。
蕭定沉默片刻,道:「太尉,數十年不識刀兵的部隊,您覺得他們堪戰嗎?」
「我蒙聖恩,統帶上四軍,整頓軍備,訓練兵卒,一日不敢懈怠!」張超放下了茶杯,淡淡地道。
「太尉,光是訓練,是練不出真正能打的軍隊的。」蕭定坐直了身子,「不說戰場之上瞬息萬變的形式,便是戰場之上的那種氣氛,也絕不是訓練能模仿得出來的。曾有一次,我與麾下步卒與遼軍狹路相逢,當時我立即命令全軍結成軍陣以對,遼人數百騎,輪流向我們試探性地發起衝鋒。」
「這是遼人慣用的伎倆。」張超道:「一旦陣腳不穩,他們便立即會乘隙而入,但只要扎得住陣腳,穩得住,他們就得無功而返。」
「太尉說得是,但難就難在扎得住,穩得下啊!」蕭定眯起了眼睛,道:「當一次性上百騎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你撲過來的時候,能夠穩得住的人,又有多少呢?我麾下士卒算是久經沙場的了,但那一刻,好多人的腿都在發抖,連弓也險些握不住了。但好在我們總算是撐住了,遼人找不到機會,而我廣銳軍的騎兵也聞訊來援,遼人這才退走。」
「你焉能以己度人?」張超冷眼看著蕭定。
「是不是我的臆測倒也不難,只需調上一支上四軍所屬,去北疆與遼人打上幾仗便可。」蕭定卻是毫不畏懼對面張超的氣勢,強硬地道:「也不需要與遼人的宮分軍,皮室軍交手,只要他們能頂得住遼人的頭下軍,那我大宋,現在便可以大舉伐遼了。」
「好膽!」張超大怒。
蕭定這是真正瞧不起上四軍了。
蕭定挺起了胸膛,夷然不懼。
他覺得自己說得是事實,即便是北疆,除了那些將領親兵之外,其他的軍隊,他照樣看不上眼。至於那些廂軍,還是算了吧,能在戰時幫著運送糧草後勤,就算是不錯了。
張超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是你一個人這樣認為,還是北地邊軍都是這樣認為?」
「不敢瞞太尉,北地將領大都這樣認為。」蕭定道。「有時候我們私下還笑稱上四軍都是貴人家中那些昂貴的花瓶,中看不中用,稍微使一點兒勁,就會碎成一地瓷片。」
張超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兒來了。要不是坐在跟前的是蕭定,是蕭禹的兒子,是蕭鼎的孫子,他早就要提起面前的茶壺,劈頭蓋臉砸過去了。
「但上四軍的底子是好的。」蕭定卻絲毫不在乎對方的麵皮,接著道:「所選之人,無不身高體壯,要說武藝,也是精熟,如果去邊地輪戰幾年,必然脫胎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