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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下來,對於這突然的驚叫,大家似乎已經習已為常了。
跨進承天門的時候,林平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前幾日一直陽光燦爛,今天倒是陰雲密布了,似乎是有雨要下。
不過他的心情卻比上一次被蕭綽召進宮時要輕鬆多了。
上一次,他是待宰的羔羊,
而今天,他要去收穫屬於他的勝利。
當那份遺詔打開的時候,
當那份遺詔被公布於眾的時候,
蕭綽就再也沒有翻身的餘地了。
就算她不想死,自己也有辦法把她弄死。
走進承天殿,林平意外地看到了完顏八哥竟然跪在靈前正在叩頭。
完顏八哥回來之後竟然沒有先去見他商量一下對策,而是直接進了宮,這讓林平略有不滿。
不過空上莽漢子就是如此的直性子,倒也不礙大局。
要不是他這樣的性子,耶律俊也不會把遺詔最終託附給他,而自己也如此放心了。
完顏八哥眼睛紅腫,滿臉淚水在鬍子拉茬的臉上肆意流淌,
與那些乾嚎的人不同的是,完顏八哥是真傷心。
耶律俊是他的恩主,幾十年都對他信任有加,在臨死之前,向他託附了最為重要的事情。
可最終,他卻要辜負他了。
抬頭看著耶律俊那張嘴角微微上牽,似笑非笑,細看卻又覺得威嚴無比的畫像,完顏八哥閉了閉眼,甩了甩頭,竭力將耶律俊的影像從自己的腦海之中抹去。
死者已矣,活著的人還要繼續,
耶律俊已經無法為自己的部族再造福,
而此刻坐在他棺槨旁的那個女人,卻能一言定自家部族的生或者死。
回來的完顏八哥沒有見林平,他去見了耶律洪真,
一切都成了定局。
他走到棺槨一邊,扶起了跪地的耶律賢,又來到了坐在一邊椅子上的一身孝服的蕭綽跟前,欲要躬身行禮,蕭綽卻擺了擺手:「完顏將軍甲冑在身,就不必行禮了,要不要先去換洗一下?」
完顏八哥搖頭:「末將就這樣送陛下最後一程吧!」
「也好,陛下是馬上皇帝,一生征戰無數,金戈鐵馬,必然更合他心思。」蕭綽站了起來,眼光從滿大殿的文臣武將,勛貴元老身上一一掃過。
有人垂下目光,不敢對視。
有人神情振奮,興奮莫名。
有人滿臉哀傷,搖搖欲墜。
有人神情驚恐,舉止失措。
有人莫名所以,左顧右盼。
「皇叔,開始吧!」蕭綽衝著耶律洪真點了點頭。
今日的重頭戲是什麼?
是耶律俊的大殮、出殯這些事情嗎?
當然不是的。
死了的人,不管你生前有多麼的顯赫,多麼的位高權重,但當你死去的那一刻,所有的東西便都離你遠去了。
你不可能再影響那些還活著的人。
就像耶律俊,生間是大遼的皇帝,可以說是這天下最為尊貴的人,沒有之一。
因為他剛剛滅掉了那個能與他並駕齊驅的國度,並且將他們的皇帝捉了回來。
但是他死去之後,他的遺言,仍然被毫不留情地當成了一張廢紙。
活著的那些人才是更重要的。
所有今天最重要的事情,當然是新皇帝的繼位。
耶律賢是唯一有資格的人選。
不是因為耶律俊只有這麼一個兒子,事實上,耶律俊還有好幾個兒子,有兩個,甚至還要比耶律賢更大一些。
只不過,耶律賢是嫡出。
唯一的嫡出。
前後兩行皇后,就只有這麼一個嫡子。
誰能與爭?
所以,耶律俊的所謂遺詔誰來繼位,只不過是走一個過場而已,大家並不在乎這個。
大殿外的絕大部分人,都希望能快點結束這場典禮,快點讓耶律俊入陵為安,這樣,他們也可以早點回家,關起門來好生地休息一番,哪怕是喝點小酒也沒有關係。
這些天的守靈日子,實在是太累了。
當然,大殿內很多人卻是神情緊張。
因為他們知道,一場絕大的暴風雨,正隨著那份遺詔的來臨而籠罩在眾人的頭頂之上。
承天門外,兩隊皮室軍士兵護衛著一名手捧金匣子的軍官,大步而入。
行至大殿門口,士兵們停了下來,而那名軍官則繼續前行,一路走到耶律俊的棺槨之前,高高地舉起手裡的匣子。
眾人的目光落在了蕭綽的身上。
蕭綽卻是衝著耶律洪真道:「有勞皇叔。」
耶律洪真點頭,上前,取過了那軍官手裡的匣子,舉著在眾人面前緩步一圈,讓眾人看得清清楚楚,那匣子之上的封印完完整整。
撕掉封條,伸手入內,取出內里那份黃緞子裱裝的詔書,耶律洪真的眼光掃過了目光勢切的林平以及某些人,心裡不禁有些憐惜他們了。
詔書極長!
作為一個考取過進士的皇帝,耶律俊的才學勿容置疑。
耶律俊回顧了他這一生的得失,點評了許多人的功績,隨著耶律洪真的話語之聲,大殿裡有人低聲哭泣起來,這一次倒不是裝模作樣,而是真情實意。
在一片嗚咽聲中,遺詔進入到了第二個部分,宣布耶律賢將成為他的繼任者,這毫不稀奇,耶律賢雖然只有十二歲,但這大半年來,蕭綽把他帶在身邊一起出席各種各樣的會議,至少大家能看出來,他絕對不是一個玩劣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