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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總督多心了!」耶律敏道:「您在可敦城鎮守近二十年,漠北諸北,噤若寒蟬,功在社稷,皇太后聖明,自然不能讓您這樣的老臣,再在這裡挨凍受累,中京早就給您建好了上好的府第,兵部尚書的位置,虛位以懸。太后要依靠您的時候,多著吶!」
耶律賢適搖頭道:「老了,不中用了,即便有些用兵心得,那也是對付這北地蠻部的,對上宋朝兵馬,可就不管用了。」
「一法通,萬法通!」耶律敏道:「老總督過謙了。」
看著提著銅壺給自己倒酒的耶律敏,耶律賢適問道:「鎮北王放心,老朽不會為難於你,你說什麼時候交接,就什麼時候交接,然後老朽便可以一身輕鬆地離去了。」
「多謝總督。」
「只是我有一事不解,還請鎮北王跟我詳細說說。」
「總督請問,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既然接下來太后的重心是向南用兵,一統天下,為何卻又派了你這樣的驍將往西走呢?這不是南轅北轍嗎?」耶律賢適道:「除了要替換我這個不省心的老頭子外,是不是還有其它的目的。如果僅僅是要讓老朽回中京去,朝中還有的是人來替換我,不至於讓你來吧!」
耶律敏挑了挑眉,哈哈一笑道:「這個說起來,便有幾個原因了。第一個嘛,是因為我自己。老總督知我出身,我現在大仇已報,心中再無塊壘,卻也不願再與昔日朋友,部下對壘沙場,殺個你死我活,所以嘛,太后體諒我,便讓我遠遠地離開中原戰場。」
「鎮北王倒是坦承。」耶律賢適呵呵一笑,心中對這耶律敏倒也是佩服了起來,這樣的話,可不是一般人能說得出來的。即便真是這樣,也會加以掩飾。
「沒有什麼可隱瞞的。」耶律敏淡淡地道:「掩耳盜鈴的事情,徒惹人笑。」
「聽說鎮北王如今在南邊宋朝的通緝令上高居榜首,值萬金再加上一個候!」
耶律敏大笑起來:「不想遠在數千里之外,老總督也知曉此事,看起來老總督還是挺關心天下大事的嘛!」
耶律賢適一笑,並不接嘴。
「這第二個原因嘛,便是太后想在發起南征之前,先要擊敗或者說儘可能地削弱西軍!」耶律敏道:「老總督肯定是不願沾這趟渾水的,是吧?」
「西軍悍勇,不可輕侮,訾雷寨一戰,便是明證。西北路招討使司這兩萬大軍一旦損失過大,漠北便又要多事了!」耶律賢適道。
「朝廷封誥蕭定為鎮西王,要是他接了這個封號,那也就天下太平,但他卻棄了鎮西王,這便是擺明車馬,要與我們為敵了。所以這一次對西軍的圍剿,不僅是西北路招討使司,還有眩雷寨外的駐軍,以及西京道的耶律環總督。」耶律敏道。
耶律賢適一驚:「太后欲一鼓而下嗎?只怕有些難!」
「不不不!」耶律敏道:「怎麼說西軍現在也是一方勢力,全民動員的話,幾十萬人不在話下,他們又不像宋朝君臣那麼昏庸,蕭定治軍,張元理政,當真是君明臣賢,怎麼可能一鼓而下呢?」
「那太后是什麼意思?」
耶律敏笑了起來:「耗。西軍有他致命的弱點,疆域雖廣,人丁卻少,戰力雖強,潛力卻低,難以持久。所以這一次,太后的戰略便是不停歇地給西軍放血。始終與西軍維持一個不高不低的戰爭烈度。對於我們來說,只需要動員西京道和西北路招討使司以及河東晉國柳全義所部便可以了。而對於西軍,卻必須要總動員,因為一個不小心,這樣的低烈度的戰事,便會演變成真正的滅國之戰了。」
耶律賢適不由動容。
對付西軍,這的確是最為正確的戰略。
遼國的承天皇太后,在大的戰略方面,的確是無可挑剔。
就像這十餘年來,她布局滅宋一般,步步為營,把絞索套在對方脖子上,慢慢地一點一點收緊,到最後對手察覺到時,早就被懸空系在了樑上,想要脫身亦無可能了。
「對西軍三面圍堵,慢慢地收緊包圍圈,讓他們呼吸困難!」耶律敏道:「西軍麾下,成分複雜,可共富貴,絕然難以共患難,一旦事有不偕,必然會有人另想出路。數年下來,西軍必然困敝凋零,上下離心,舉步維艱,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即便不降,但我們南下的時候,他們也無力威脅我們後方了。或者說放血到了一定的程度,便可以一鼓而下。」
滅國之戰,窮數年甚至是十數年之功,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朝廷如此小心翼翼,耶律賢適反而覺得正該如此。
「還有第三個原因嗎?」
「當然有!」耶律敏坐直了身子,道:「財富。西軍有一個重要的財源,便是往西的商路。太后稱其為絲綢之路,西軍往西邊販運大量貨物以獲取高額利潤,首先我們要掌控這一咽喉要道,切斷西軍這一財稅來源。」
「可是我們並沒有貨物往西北銷售。」耶律賢適一攤手道:「與宋人比起來,我們一無瓷器,二無絲綢,三無茶葉。」
「大遼破了東京,俘虜了無數匠人。」耶律敏微笑道:「承天太后數年之前便開始在中京道、南京道等地布局,瓷器等一些日常物事,我們卻是已經能自己做了,至於絲綢,茶葉,老總督可別忘了,如今宋地還有大半在我們手中呢,貨物總是能弄到的,但利潤我們卻是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