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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任微驚,他想起了馬偉,那個在這場戰役之中,連第一仗都沒有熬過來的倒霉鬼。
「那些人,都死了嗎?」
「有的死了,有的人還活著,但還不如死了!」蕭誠淡淡地道:「至少死了,還有一個為國盡忠而死的好名聲,而逃兵這個名聲就註定了他這一輩子再也不會有翻身之日,而且還會連帶著讓家族受到影響。」
「已經有五個這樣的傢伙被他們的家族逐出家門了。」楊萬富在一邊補充道。
「這些人會被處死嗎?」
「本來是判了死刑的,不過這不是大勝了嗎?官家大發慈悲,大赦天下,所以這些人又僥倖活了下來,不過刺字發配軍前效力,那是跑不了的!」
張任心中又是一驚,這隻怕不是官家大發慈悲,這是首輔拿這些人做另一種人樣子吧!
自己是好的那種!
他們是壞的那種!
當真還是鮮活的對比啊!
第六百五十七章:全家都要當榜樣
說是坐了下來,其實只有三分之一的屁股沾在椅子上。
作得詩賦,殺得賊酋的張任,在蕭誠面前,仍然感到緊張。
不管蕭誠顯得有多麼的和氣、平易近人。
在江南很多人的嘴裡,蕭誠是一個無惡不作的惡霸,一個挾天子自重跋扈囂張的權臣;
在那些從西南走出來的老兵嘴裡,蕭誠又是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是一個帶領他們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領袖,在這些老兵嘴裡,張任就沒有聽過有官家什麼事。
而在那些最底層的農夫、工匠們心中,蕭誠是一個英明的首輔,帶給他們相對穩定的生活以及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向望。
每個人的立場不同,看待這個人的角度自然也就不同。
而張任,恰恰是橫跨了這幾個族群的一個人。
其實到了現在,張任倒是無法說清楚對眼前這個人到底應當是一個什麼樣的感受了。
「你父親在雲南做得不錯,帶領大家墾荒屯田,一年下來,開墾荒地三萬畝。」蕭誠微笑著道:「今年的收成相當不錯,在當地,你父親很有威望。你大哥原本準備今年來江寧參加進士試的,但因為要幫著你父親處理一些公務,又還兼著當地的一所學堂的先生,竟是不及抽身。這一耽擱,可就要三年後了。」
「家父是大宋臣子,自當竭盡所能忠於職守,大哥仁孝,為免父親勞累過度,為父分憂也是理所應當!」張任小心地道。
「好一個理所應當!」蕭誠贊道:「如果這天下臣民,都能這樣理所應當,都能竭盡所能地做好自己的事情,那所愁我大宋不興,何愁遼夷來滅,何愁天下不能一統呢?可是啊,難就難在這個理所應當啊!」
張任不敢回應了,他覺得這不是他能搭嘴的話題。
「當然,我們不能讓忠心的實心辦事的臣子吃虧。」蕭誠接著道:「所以呢,朝廷決定給你兄長一個同進士的出身,先幫著你父親處理當地政務,等到一切理順了,他呢想來也對如何做一個一縣之令有了自己的感悟,那到時候便再作安排。像你父親這樣任勞任怨又政績顯著的官員,升遷,那是遲早的事情。」
這不僅僅是要拿自己做人樣子,這是要拿自己一家子作人樣子啊!
張任在心裡苦笑起來。
可是他還不得不站起來躬身道謝。
自家兄長的學問也算不上有多出色,在當地,也不過算是中人之姿罷了,而在大宋進士試這個恐怖的競爭場中,想要考中進士,那是難之又難。
像父親,就是因為沒有進士這個出身,奮鬥了一輩子,才當了一個司理參軍。成為一縣之令,是因為抓住了這一次風頭,乾脆利落地倒向了首輔才有的事情。
同進士雖然不算好聽,但卻是與進士有著一樣的待遇。
當然,按照過去的傳統,不得庶吉士,便不可能成為當朝執政。
不過,這些過去的傳統還能延續下去嗎?
不見得。
沒看到好多傳統都已經被眼前的這位首輔砸得稀巴亂了嗎?
太祖言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現在呢?
首輔已經把士大夫的臉面放在地上再三摩擦了。
要當兵,要納糧,要繳稅,要服徭役。
過去給予士大夫階層的特殊待遇,正在一項一項的被拔除。
這是好還是壞,張任一時還說不清楚。
那些被剝奪了特殊待遇的人,當真會忍氣吞聲地由著首輔蹂躪嗎?
那些人可不是他們張家這樣的小門小戶,他們具有著強大的力量。
眼前的忍耐,說不定是爆發前的積蓄力量呢!
如果首輔一直這樣順風順水,那些人當然不敢造次,可什麼時候首輔要是輸了呢?
比方說前方來一次大敗,是不是這些力量就會跳反呢?
但有一點張任清楚,以他們家現在的得到的待遇,蕭誠真要被推翻了,他們家絕對沒個好。
「你家與去年相比,多繳了多少稅?」
張任想了想,道:「家母在信中說過這件事,與去年相比,今年大概多繳了近兩百貫的稅錢。這裡頭也包括了家裡佃戶、傭人、織娘這些人的人頭稅、免役錢等等。」
「你覺得多嗎?」
張任心裡咯噔了一下,趕緊道:「看起來交的是多了,但賺得卻也更多了一些。相比起來,今年比去年,家裡的收入還要更多一些。所以家母還是很滿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