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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你是說,南方會打贏嗎?」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南方肯出兵來救這些罪囚,那至少代表著他們的官府,比北邊的官府,要更把老百姓當人看。你過去了,別再玩刀子,也別再玩馬,就老老實實地當個老百姓,種地,肯定能活下來的。」
「老大,我們一起去吧!」
「我要死了!跟你去不成了!」胡非的身體一抽一抽的,兩眼瞪得老大地看著天上的月亮。「早該這樣的,只可惜我貪心了,不想當個農夫,只想著憑刀子過得更舒服,終究是死路一條啊!」
胡非死了。
縱橫河南河北兩地的馬匪頭子,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掉了。
挖了一個坑埋下了這個悍匪,方圓扔掉了身上所有一切能代表他過去身份的東西,連衣服都脫掉,扒下了一個死在路邊的人衣服換上,這才邁步往南邊而去。
自從被老大救回來之後,他就一直很聽老大的話。
所以老大臨死之前所做的安排,他也決定照做,去南方,爭取以後當一個本本分分的農夫。
靳潢站在雍丘縣城的大門口,叉手齊眉,恭迎著出征大軍的歸來。
昨天,那些被解救回來的百姓已經進了城。
為了安置這些人,靳潢一夜沒有睡,好不容易忙完了,便又立刻來到了城門口。
伏擊,戰鬥,追殺,然後打掃戰場,最後好生休息了一番這才施施然回到雍丘的張任,遠遠地便看到了靳潢。
三員得勝歸來的武將對視一眼,都是會意地大笑起來。
縱身下馬,張任大步走到了靳潢的面前,道:「靳縣令,因為你一句話,我兩百餘袍澤戰死沙場,五百餘人受傷。」
靳潢直起身子:「但您為大宋、為官家、為首輔贏得了人心,讓北方所有淪陷區的大宋百姓,知道我們大宋絕不會置他們於不顧,一定會把他們的生死放在心上。如此,當我大軍北伐收復故土的時候,淪陷區的百姓,必然會群起響應我們。而戰死的英雄英靈不滅,將會得到百姓們永遠的祭祀。」
「但願如你所言!」張任點了點頭:「靳縣令,接下來,就得馬上組織百姓撤退了。」
「時間應當還很充裕吧?」
「對我們來說,不充裕了!」張任道:「耶律成材出身卑微,得遼國承天皇太后簡拔於罪民之中,此人驍勇善戰,而且極愛臉面。這一次我們狠狠地打了他的臉,你覺得他會呆在東京無動於衷?要知道,在其他方向上,遼國將領們可沒有受到這樣的打擊。」
「他會提前進兵?」靳潢驚道。
「必然,所以靳縣令,你必須馬上有所行動了。」張任道:「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雍丘這兩年發展不錯,老百姓們都有了不少的家當,金銀細軟可以搬走,牛羊牲畜可以趕走,可是房子這類東西呢?只怕讓他們走,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任忠道:「故土難離啊。在家事事好,出門處處難,更何況這是去逃難呢!」
「沒辦法的事情。」靳潢嘆息道:「不走就是一個死,我想那些救回來的百姓,會現身說法,給本地百姓好好地說道說道敵人的殘忍的。」
「他們也是應該為我們做些事情!」吳征道。
「這些人在雍丘多有親朋好友,當能幫上我不少的忙!指揮使,靳某還有一事相求!」
「大牲口,馬車?」張任截口道。
「正是!」靳潢道:「所有的大牲口,馬車,我都要,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把百姓撤走。然後,我會帶著我雍丘的團練回來,助指揮使一臂之力。」
「不必!」張任立時斷然拒絕。
「我是雍丘縣令,守土有責!哪怕是朝廷的命令不許守,我也想做最後一個離開的人!」靳潢道。
「靳縣令,你又忘了首輔的話了!」張任道:「土地,城池,都是死物,人,才是值得我們去珍惜的。雍丘百姓在哪裡,你這個縣令就應該在哪裡!靳縣令,接下來你的事情,只怕比你在雍丘之時要多出不知多少倍,如何讓這些雍丘百姓在撤退之後仍然有序、不亂,這才是你應該做的。這個時間不知道會有多久,也許是一年、兩年,甚至於更長。」
「這麼久嗎?」靳潢臉色有些黯然。
「誰知道呢?也許時間很短,一兩個月就完事了!」張任一攤手:「但跟我們打仗一樣,未慮勝,先慮敗,總得先把事情往最壞了考慮,才不致於真有事的時候,手忙腳亂吧!」
「受教了!」靳潢躬身道:「那靳某這便告辭了。」
「靳縣令,我部幾百受傷的士卒,煩請你一併幫我們撤退後方去休養。」吳征拱手道:「請照顧好他們。」
「必不負所托!」
東京城,宋王府之中,趙瑣居中而坐,左邊坐著趙王曲珍,右邊則坐著耶律楚材。
看這座位,自然是趙瑣為首,曲珍第二,耶律楚材只能排第三。
但是個人都知道,真正握有實權的,是耶律楚材。
所以在陳留大敗而歸的周曙光,是跪在耶律楚材的面前的。
耶律楚材手裡拿著一柄四眼銃仔細地端詳著。
「你是說宋軍上千騎兵,人手一柄這個玩意兒,聲若霹靂,彈丸破甲易如反掌?」
「是!」周曙光顫聲道:「相距百步,一邊四響,打得我軍騎兵潰不成軍,對方則趁機衝上來,把這東西當成鐵槌揮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