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4頁
「韓頭,羅五不行啦!」軍官的身後,傳來了一個驚慌失措的呼喊之聲。
那個頭上挨了一板凳的上四軍士兵,居然死了。
剛剛從戰場之上下來的士卒,心裡的那股戾氣,一時之間豈能散盡,不動手則已,一動手,便是下了死手,這一下人力一凳子下去,立時便將那傢伙送上了西天。
茶棚子裡死寂了片刻,然後便是一陣刀出鞘的聲音。
背著孩子的少婦哭喊著逃出了棚子,老嫗拖著大一點的那個崽子也跑了出去,剛剛背水回來的老漢還沒有搞清楚狀況,
上四軍的這群士卒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們認為不算什麼事兒的一次調戲路邊村姑的小事,居然導致了一名士卒死亡,然後引起了上四軍士卒和本地禁軍的一場械鬥。
大家都動了刀子。
因為這裡是三路交匯的要點,而現在,又正是各路軍隊向前線匯聚的時刻,從汴梁方面過來的上四軍,以及從戰場之上退下來的傷兵,當然,還有本地運送糧草軍械的青壯。
從最初的雙方加在一起不過三五十人的鬥毆,最後演變成了一場數百人的大械鬥。
連不少青壯都被裹協了進去。
張誠得到消息的時候,離著這裡還有好幾十里路。
他是奉命回京兆府見新到的大帥崔昂的,卻不想崔昂還沒有見著,倒是先見到了這樣一場戲碼。
傷兵們吃了大虧。
哪怕後來本地青壯也加入了進來幫助這些本地禁軍,但奈何傷兵們戰鬥力大打折扣,而青壯們毆鬥的本事又實在是太差了一些。
受過訓練和沒有受過訓練的還是大不一樣的。
別看上四軍曾經被邊軍們無情毆打,但論起個人素質,這些傢伙牛高馬大的,還真一個個相當的不錯。
上百名傷兵橫七豎八地躺滿了一地。
路邊的茶棚子已經被一把火燒成了廢墟,四根柱子倒還沒有燒乾淨,光禿禿地上半截黑曲曲地戳向天空。
那一家賣茶的兩個老人,一個少婦帶兩個娃的,正擁在一起哀哀哭泣,這個時候,倒是沒有人在乎他們了。
張誠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來龍去脈很清楚,是非曲直也一目了然。
但是這件事情怎麼處理,還真是一件麻煩到了極點的事情。
這倒好,還沒有與西軍交手了,自家人先幹了起來。
「把人都給我帶上來!」疲憊的張誠背對著被燒毀的茶棚子道。
身邊,是那一家賣茶的人。
很快,最初發生衝突的那兩幫人,都帶到了張誠的面前,其中一半,倒是被抬過來的。
「認得我嗎?」張誠問道。
「認得。」一群傷兵,自然是認得的,前不久,他們還剛剛在這個將領的大旗之下向著對面的西軍發起衝鋒呢。
「認得!」來自汴梁的上四軍們也有些心虛地道。張誠的老子張超統帶了多年的上四軍,這位衙內,在上四軍的名氣本來就大得很。再後來張誠帶著禁軍力抗荊王叛亂,聲勢更是猛漲,可以說現在上四軍的那點能戰的名氣,還是張誠在京城的時候闖出來的。
「認得就好,那這個案子我來判,你們服不服氣?」張誠冷然道。
「服氣!」兩幫人對視了一眼,似乎心中都很有底氣。
張誠看了一眼那名上四軍軍官,指了指身邊那一家賣茶的人,道:「你知道他們這麼一戶普通人家,為什麼可以在這個地方開這樣的一個茶棚子謀生嗎?」
軍官搖頭。
張誠冷笑:「那我告訴你,他們之所以能開在這裡,是因為這一家本來有三個兒子,一個死在七年前與西軍的戰鬥之中,另一個死於兩年前與西軍的一次邊境衝突之中,還有一個,現在正在神堂堡與西軍激戰。」
軍官的臉色有些發白。
張誠懶得與這些人廢話,直接揮了揮手,身後的親兵一涌而上,將這些人全都按在了地上,便是在衝突之中被打得半死不活的都不例外。
「砍了!」張誠的聲音驟然變冷。
不待這些人喊冤,親兵們拔刀,嚓的一聲響,十幾個腦袋已是滾落在地上。
「大將軍英明!」現場,本地禁軍和青壯們都大聲吶喊了起來,而一邊的上四軍士兵們雖然低下了頭不敢作聲,但眼中明顯有不憤之色。
張誠的目光轉向了帶頭衝突的那個傷兵。
「路見不平,倒是頗有豪俠之氣,可是你忘了,你是一個軍人。」張誠冷然道:「對方輕薄婦女,可也罪不至死,你毆死人命,更引起雙方衝突,死傷如此之眾,該當何罪可知道?」
那傷兵昂首道:「小人知道,小人是大將軍的兵,甘當軍法!」
張誠點了點頭。
兩名親兵上前,將那傷兵摁倒在地,寒光閃動之間,又是一顆腦袋墜地。
「給這傢伙把茶棚子重新搭好!」張誠吩咐了一聲,「我回來的時候,要看到這家茶棚子重新開業了,我要在這裡喝一碗茶再走。」
丟下了這句話,張誠翻身上馬,向著京兆府方向奔去。
現場,兩幫人對視了片刻,卻又是各自轉頭,不看對方。
梁子已經結下了,這麼多條性命,又豈是輕易能夠解開的。
「大將軍,還是您厲害,今天這事兒,換了另外一個人,只怕一不小心,就會釀成更大的禍患!」戰馬之上,親兵衷心地拍著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