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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餅子,喝了幾口侍衛打來的山泉水,崔昂神采飛揚地上了馬。
現在,當然是快一點走出這該死的橫山,回到陝西路,去告訴張態,蕭定與遼人勾結到一起了。
張誠與蕭定有血海深仇,必然會深信不疑自己的說法,只消他與自己聯名上書一道,便將這事兒給坐實了。
至於橫山以北的十萬人,無所謂啊,大宋有的是人,也有的是錢,過個幾年時間,便又能將這個缺口給補齊了。
精神百倍的崔昂,一天之間便趕了近五十里山路,一掃剛剛離開軍隊逃回來時的頹廢勁頭。
前頭就是枇杷谷了,來的時候,枇杷正好熟了,滿谷的金黃色的野枇杷著實讓所有人既養了眼,又過足了嘴癮,回來的時候,卻只剩下瑟瑟秋風,滿地落葉了。
一行人就地紮下營來。
枇杷谷形似一個翁口,上細下粗,兩頭很窄,極易防守把風,而且裡頭密密匝匝的枇杷樹稍往弄一下,便可以結成一個天然的棚屋。
昂吉是笑咪咪地看著這一行人進了枇杷谷,又看著他們忙著布置崗哨,紮下一個簡陋的營盤。
只要進了谷,就別再想著出去了。
昂吉聯繫了五個礦山老闆,一共帶了五百人,其中不乏很多已經被馴服的戰俘以及重犯。
一番許諾之後,這些人殺氣滿滿地提著刀子,準備用功勞來換取自己的自由。
挖礦冶鐵的人,怎麼會缺少武器呢?
便是弓弩,他們也是不缺。
神臂弩不能擁有,但克敵弓這種東西,在西北可是暢開來賣的。更何況,家家戶戶都還是悄悄地藏了幾具神臂弩的。
這百多人,可是大戶。
那百多人,個個都穿著全身甲冑,可不是便宜的鎖子甲,盡皆是昂貴的明光鎧,這玩意兒,在西軍之中,可只有中高級將領才穿得起。一副甲冑,沒有百來貫錢是置辦不下來的。
這百多人居然人手一副,打下了他們,光這些甲冑都值好多錢了。
更何況,還有一個紫袍官兒呢!
這個紫袍官兒,只怕一人就能頂上所有這些人身上的值錢貨。
所以連帶著昂吉在內的六個礦山老闆一個個都是興高彩烈的。
攻擊,很專業的是即將天亮的時候展開了。
昂吉他們並不是軍人,但他們的手下,卻有好些兒個精通打仗的傢伙。
這個時候,無疑是人最為疲憊的時刻,也是最為放鬆的時刻。
猝然的襲擊,使得這批保護崔昂的御前班直們在第一時間便損失慘重。
不過昂吉他們也沒有想到,對方的抵抗會如此的強烈和頑強。
御前班直也有著他們的驕傲和本領,並不是一般的軍隊可以比擬。
從凌晨時分戰鬥開始,這場人數懸殊的戰鬥,居然一直堅持到了日上三竿。
昂吉他們也憤怒了。
萬萬沒有想到,以後的肥肉其實是一塊硬骨頭,他們損失了超過三分之一的人手,一百多人的戰死讓每處礦山老闆都心疼肚疼。
挖礦的不缺,但他們最保貴的衛隊,可並不好招攬到合適的人手呢!
「弄草捆子,樹杆來,他們要是不投降,就把他們烤成人干!」看著龜縮在幾塊巨石掩護著的一處凹洞之內的最後十幾名敵人,看著他們手裡拿著的弓弩以及腰間斜掛的滿滿當當的箭囊,昂吉不想活捉了,死的屍體雖然會折價,但至少自己的人會死得少一些。
點子太扎手了,讓他有了會入不敷出的感覺。
命令很快得到了執行,秋天,枯樹枯草,遍地都是。
當一個個綑紮好的這些干樹幹草捆子被丟到崔昂一行人附近而且還在不斷增多的時候,除了投降,他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否則,接下來他們就算不被燒死,也會被熏死,大概率將變成一具乾屍。
只要活著,就還有翻盤的機會,死了,那可就萬事皆休了。
「你是誰?」看著那個當了俘虜還神氣活現的紫袍老頭,昂吉沒好氣地問道,本來想扇對方一巴掌的,但手揚起來被那老頭眼光一逼,竟然不敢下手了。
「本官崔昂,大宋參知政事,陝西路安撫使,征西行轅經略。」崔昂厲聲道:「你是誰?你的長官是誰?」
昂吉迷惑地回頭看向自己的一個同伴:「啥是參知政事,行轅經略?」
「不知道!」周圍的人一齊搖頭。
「看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官,不過崔昂,這個名字挺熟!」昂吉摸著腦袋道。
崔昂一陣氣苦,同時也有些膽怯起來,這些丘八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地位的重要,要是不分青紅皂白一刀砍了自己,那可就真是白死了。
「你們要是把我送回到陝西路宋軍那裡,本官不但既往不咎,還定有重賞。」
「呸!」昂吉一口唾沫吐到了崔昂的臉上:「看你這一副奸詐的樣子就想騙老子。兄弟伙們,咱把他送到神堂堡去交給李義將軍,李義將軍一向義氣,想不來會少了我們的賞賜!」
「就這般!」一群人轟然應答。
還在神堂堡與張誠打得死去活來的李義,當真是做夢也沒有想到,大宋征伐西軍的統帥,大宋平章國事,陝西安撫使崔昂,竟然被幾個党項頭人像捆粽子一般地捆著一路扛到了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