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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不是軍事上的什麼安排,因為這些,自己領兵出來的時候,便已經安排得明明白白了。李續是肯定要反撲的,而鐵鷂子和步跋子的任務,就是要在這一次的迎擊之中,作為正面主力擊敗對手。
兩人坐在火塘邊,蕭定看了對方片刻,才道:「等到這一次擊敗了李續的反撲,我便會回到神堂堡,興許還會一直通回到定邊城去,鹽州,我會交由仁多保來管理。」
辛漸吃了一驚:「指揮使,那是一個党項人。」
蕭定一笑,指了指營外,道:「辛兄,現在你的大營之中,宋人只有不到百人,剩下幾千人都是党項人,他們是你的戰友,你的同袍。」
「這是不一樣的。」辛漸搖頭道。「鹽州可是事關重大,關係到我們的立足之根基啊。」
「如果不交給党項人來管理,延安府那邊,必然會派來新的官員,那時候,我們才真的保不住這片根基之地。」蕭定盯著辛漸道。「馬學士必然是會將其拿走的,他不會容忍我們這些帶兵將領掌控這個地方的。」
辛漸低下了頭,火映在他的臉上,顯得有些陰晴不定。
蕭定看著他,臉上同樣也是陰晴不定。
這是一場談話,也是一次邀約,如果回答不能讓他滿意,辛漸就必然要離開眼前的這個位置。
片刻之後,辛漸抬起頭來,問道:「指揮使,那如何控制這個党項人呢?不能讓馬學士奪走,但我們也不能讓党項人坐大啊!主事權,必須掌握在我們的手中。」
勿須多說,聽到這個回答,蕭定的臉色明朗起來,笑道:「如何控制整個党項一族是一個很大的工程,這件事情,二郎已經做了一些安排,而具體來實現這個事情的,則是張元,現在他已經是橫山商貿的大掌柜了。」
現在的橫山商貿,掌控著整個廣銳軍體系里的財權,這們位置有多重要,辛漸是一清二楚的。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軍權。槍桿子裡出政權,二郎的話,總是言簡意賅。」蕭定道:「掌握了財權,控制住軍隊,再把大家的利益都統一到一起,如此一來,我們這個團體就將堅如磐石。」
「我們的利益?」辛漸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是,我們的利益。」蕭定道:「說白了,我就是希望我們自己的命運由自己掌握,而不是被別人握在手中,我不希望別人一句話,一個眼色,便能將我們這樣的人打得萬劫不復。想要做到這一點,我們便必須要有自己能夠依仗的力量,而且這個力量,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拿走的。」
辛漸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樣的話,他早就想說了,可是一直以來,他都深深地藏在心底,他知道,這些想法是犯忌的。
蕭定所說的這一切,他是有著刻骨的體會的。作為一個能被人任意拿捏的小人物的日子,他是受得夠夠的了。
那些日子裡的絕望,無助,即便是現在想起來,仍然讓他戰慄不已。
他永遠也不想回到那樣的環境中去了。
但是他也清楚,他的處境,與過去相比起來,並沒有從根本上得到改變,只不過在過去那些日子,黃海這樣一個區區的正將便能仗著父親的權勢欺負自己,而到了現在,能欺負自己的人的層級,高了一些而已。
比方說蕭定嘴裡的那些安撫使。
在這位馬學士的眼中,像自己這樣的人,照樣是一個兵痞,一個赤佬。
辛漸摸了摸自己的腦後,並沒有傳說中的反骨,但他卻明白,自己絕對是那個想要改變的人。以前不敢說,是因為他清楚自己沒有那個能力。
從汴梁一路到天門寨,再從天門寨一路到神堂堡,那位蕭家二郎跟自己說的那些話,與現在蕭指揮使的話互相映證下來,辛漸霍然明白了過來。
「辛某願為指揮使赴湯蹈火,死而後已。」辛漸伸出了手,壓低了聲音,道。
蕭定笑著也是伸出了手,與辛漸用力地握了握。
「我需要一個有勇力、有魄力而且與我們想法一致的人來掌握鐵鷂子。」蕭定道:「以後,鐵鷂子還會進一步的擴軍,壯大,成為我們力量的核心。但是,他不能出現在朝廷的軍隊序列之中。」
「當然,一旦出現在了朝廷的軍隊序列當中,我們什麼也不會剩下,好不容易訓練出來的鐵鷂子,必然會被他們拆解得稀巴亂然後調到各個地方。」辛漸道。
「所以,指揮這支軍隊的人,不能再是朝廷的官員,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蕭定道。
辛漸一陣子愕然之後,點了點頭:「我明白了,回頭,我便會辭去官職,以後,我只會是鐵鷂子的將軍,與朝廷再無半分瓜葛。指揮使,其他的那些軍官呢?」
「剩下的那些人,你來談。」蕭定道:「以後鐵鷂子、步跋子在名義上將成為兩支獨立的蕃兵隊伍,但在內部序列之上,都將歸屬於橫山商貿指揮。你們這些辭去朝廷官職的軍官,將會在經濟上得到優厚的補償。」
「那以後,我們豈不是都成了張元的部屬?」
「橫山商貿會有許多股東。」蕭定笑了起來:「我是大東家,然後像張夫子,你,拓拔家的,仁多家的,都是股東,你不是張元的部屬,你是他的夥伴。」
「股東?」辛漸有些迷茫。
「這就是我們共同的利益。」蕭定笑了起來,「開春過後,就把你的家人都接過來吧,汴梁雖好,卻也不如在這裡一家子團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