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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內可不缺吃的。
整個城內現有大約不到兩千人,能戰鬥到這個時刻的,基本上都是西軍老軍伍了。
一般的青壯和民夫,基本上已經死絕了。
有些是在與遼人戰鬥中死的,還有一些,是投降了,又被遼軍驅趕著來進攻西軍,又被西軍給幹掉了,算是最為憋屈的。
陳喬也不怪他們,這便是戰爭,人命如草芥,想活的人,往往死得更早。
這些老軍伍們知道逃跑便是自殺。
東受降城外一展平原,無躲無藏,即便是遼人放他們跑上一夜,一到白天,照樣便能輕易地追上他們。
他們一夜憑著兩個腳底板大概能跑出個幾十里,這個速度已經頂天了。
但對於戰馬來說,只不過是個把時辰的事情。
所以,與其在荒原之上被人像攆兔子一樣的攆死,不如在這裡垂死掙扎一番。
這城裡,他們熟啊!
那裡有暗道,那裡有軍械,那裡有糧食,那裡有水源,他們一清二楚。
「陳將軍,有人打著白旗進來了!」一名士兵嘴裡啃著羊骨頭,滿嘴是油,跑過來含含糊糊地道:「弟兄們不知啥情況,要不要做了他?」
「打著白旗?」陳喬哈的笑了一聲:「耶律環這老狗莫非是想以來以降我嗎?這不是白費功夫嗎?不過兄弟們,反正閒著也是閒著,權當看一齣戲如何?」
「好得很。」一群大兵嘰里哇啦地叫喊著。
這是一群真正的沒準備活的傢伙,什麼都不在乎了。
裴俊高舉著白旗,沉默地向前走著,直到他的前方出現了一個西軍士卒。
跟著這個士兵轉彎抹角地走到了一個院子中,便看到了一個盤坐在磨盤之上的將領正一邊喝著酒,一邊啃著一條羊腿。
「裴俊,見過陳喬將軍!」他拱手為禮。
「裴俊?」陳喬微楞,這個名字他好像聽說過,不過在腦子裡轉了一圈,委實是想不起來了,便也懶得去想。
「你是個漢人,居然為遼國人效力?」陳喬譏笑地看著對方,「看你模樣,也是一個讀書人,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裴俊咧了咧嘴,卻也懶得與眼前這個西軍將領辯駁,這事兒,便是說上幾天幾夜,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的。
「裴氏出身幽燕,百年傳承,也不見漢師前去收復故地。」他淡淡地道:「陳將軍,這些閒話,卻是不必說了,只說眼前便好。」
「眼前?」陳喬冷笑:「耶律環派你是來勸降我的嗎?那也未免太小看我和我的兄弟了,有種的,便來取了我的命去,真刀實槍地幹掉了我等,我陳喬也毫無怨言。」
裴俊搖頭:「陳將軍的勇武與城內士卒的忠義,我們總督深為佩服。本次我大遼揮兵前來,只為收復被你們搶去的失地,耶律總督不願多造殺戮,所以嘛,只要你們退出東受降城,總督願意放你們一條生路,任由你們撤回黑山以西去。」
院子裡響起了一片大笑之聲。
「耶律老狗當我等是傻子嗎?」陳喬狂笑:「一離開這裡,我等便是死無葬身之地,關鍵是要白死了,撈不著更多的陪葬的。」
「總督是何許人也?既然開了這個口,自然便會遵守承諾!」裴俊道。
「我陳喬只不過是一個小人物,卻是信不過這等大人物的話!」陳喬冷冷地道。
「我裴俊如何願意為質,陪你們一直到你們認為安全的地方呢?」
陳喬微局,怔了怔,卻在忽然之間想起了對方是誰。
「南院侍郎裴俊!被遼國皇帝滅了門的雲州裴世的裴俊?」
裴俊點頭:「正是在下!耶律總督與我家有舊,欠我家恩情,所以收留了我,如今我在耶律總督帳下,倒也不是一無是處之輩,頗得總督器重。有我在,足可保閣下等平安。」
陳喬搖頭:「你不行,說句不客氣的話,耶律環可以像丟掉一塊抹布一樣地捨棄你,你現在無足輕重。如果換了耶律長生或者耶律長風,倒還可以考慮。」
裴俊露出了一絲羞惱的表情,狠狠地看著陳喬,好半晌才道:「那好,等下我便回去換他們中的一個來,不過在前這前,我們不妨就你們撤離的細節好好地磋商一下,能不能找個安靜的地方,我們好好地談一談!」
「自無不可!」陳喬一揚眉道。
翌日,耶律長風成為了這支隊伍中的人質,陪著陳喬等人一齊撤退。
耶律長風是耶律環的親侄兒,耶律環可以捨棄裴俊,卻斷不可能捨棄掉他。
耶律長風倒也頗有膽氣,昂然便進了東受降城,讓陳喬也是極為佩服,對他倒是客氣有加。
一千八百六十七人,再加上躺在擔架之上的二十餘五人,便是東受降城剩下的所有人了。
耶律環遵守承諾,沒有追擊。
十天之後,野利奇率領三千騎兵自黑水那邊趕了過來,接上了陳喬一眾人等。
耶律長風就此離去。
而隨著他的離去,兩軍再次變成了敵對狀況,隨時都有可能發動攻擊。
不過此時的西軍,卻也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中受降城早就變成了一座空城。
西軍壓根兒就沒有再在這裡堅守的意思,而是將所有兵力一口氣撤到了西受降城。
這大大出乎了耶律環的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