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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吉面色為之一僵,接著那張老臉很快便又皺了起來,儘量保持克制的提出了自己的疑問,「甄姑娘,你確定這是扁鵲二字?你可知道齊哀公是什麼時候的人,而扁鵲又是什麼時候的人?」
後世對春秋戰國史有所研究的人都應該知道,齊哀公被烹殺乃是在公元前882年。
而史書中第一次出現扁鵲行醫的記載,應是公元前500年左右,為晉國卿大夫趙簡子進行治療。
最後一次出現扁鵲行醫則是在公元前307年為秦武王治病,最終被當時的秦國太醫李醯因嫉妒而派人刺殺。
拋去齊哀公不談。
光是史書中關於扁鵲最早與最晚行醫的記錄,相距便有兩百年左右,也就是說如果史書中的記錄屬實,扁鵲至少應該活了兩百多歲。
但這在後世看來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畢竟就連藥王孫思邈也只活了135歲,並且此事依舊存在許多疑點。
因此許多人便對扁鵲的相關記載產生了懷疑。
以至於最初語文教課中有一篇叫做《扁鵲見蔡桓公》的經典古文都被移除,民間也藉此以訛傳訛,出現了許多對扁鵲這個人是否真實存在的爭論。
不必懷疑,扁鵲這個人絕對是存在的。
只不過「扁鵲」只是他的稱號,秦越人才是他的真實姓名,就像後世近代的周樹人一樣。
而後世的考古學家與學者也從未懷疑過秦越人的真實性,他們質疑的是另外一回事,有關「扁鵲」這個稱號的問題。
這個問題還沒有解決。
如今卻又在比第一次出現扁鵲行醫的記載再早了近四百年的齊哀公墓中發現了「扁鵲」二字……
吳良心中自然亦是十分費解。
這裡的「扁鵲」總不能是秦越人了吧?
他活了兩百多年還不算,再加上這近四百年,豈不是一口氣就活了六百多年?
這合理麼?
穿越之後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吳良的接受能力早已有了明顯的提升,如果扁鵲得道,又或是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奇遇而長生不死,或許有那麼不知道多少分之一的可能,但吳良需要相應的證據。
除此之外。
吳良還知道另外一件事,其實天朝歷史上有兩個「扁鵲」。
一個是秦越人「扁鵲」。
另外一個則是黃帝時期的神醫扁鵲,而秦越人的「扁鵲」之稱便是自此而來,只不過關於這位上古時期的扁鵲記載極少,後世考古只發現了兩處記載,而且還都只有區區幾個字,根本不足以考證此人。
這個扁鵲便肯定在齊哀公之前了,而且還要早出上千年……
那麼這裡發現的「扁鵲」會不會說的是這個上古時期的「扁鵲」呢?
「老先生不會以為扁鵲只是一個人吧?」
面對于吉的疑問,甄宓卻撇了撇嘴反問道。
「難道不是一個人?」
于吉一愣。
「黃帝時期的扁鵲的確是一個人,不過實際上那個『扁鵲』的真名也不叫扁鵲,只是人對他的稱呼。」
甄宓解釋道,「『扁』為何意?署也,署門戶之文也。『鵲』為何意?鳥也,一種報喜的鳥兒。因此『扁鵲』便是指一種可在門上寫字的報喜鳥。」
「上古時期交通與信息都極為閉塞,百姓患了病,倘若族內有人研習醫術亦或許還可自救,若是沒有,那便只能自求多福了。」
「扁鵲醫術過人,後來受黃帝所託招攬了一批好學之人,一邊傳授醫術,一邊帶領他們四處行走以解百姓之苦,如此每到一個地方,便挨家挨戶叩門詢問是否有病患需要醫治,倘若家中無人,扁鵲還會命人於門上留下文書,邀請百姓看到以後前去指定的地方診治,他們就像在門上寫字的報喜鳥,百姓見了皆像是見了喜鵲一般高高興,於是久而久之,便有了『扁鵲』之名。」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種說法。」
「『扁鵲』特指一種名為『?』的奇鳥,此鳥只需飛過便可知樹木之中是否生了蟲禍,還能夠使用利嘴精準的鑿開樹木,將藏於其中的蟲禍消除,而扁鵲與他的傳人便似『?』一般四處奔走於百姓之間,他們亦只是經過便可發現患者體內的病灶,清除人們體內的病患,因此後來便有人將他們稱作『扁鵲』。」
「總之據我所知,自『扁鵲』二字作為一種稱呼用在人身上之日起,『扁鵲』便已經是指一個起源甚早的行醫組織,從來不是特指某一個人。」
「至於老先生所說的扁鵲,只怕未必便是某一個人吧?」
「就算是,那人的『扁鵲』之稱亦是來自上古,並不妨礙『扁鵲』二字出現在更早的齊哀公墓中,難道不是麼?」
甄宓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引經據典。
于吉聽了也不得不施禮承認:「甄姑娘的學識之淵博令老朽佩服,或許甄姑娘才是對的,是老朽孤陋寡聞了。」
「扁鵲」是一個組織的稱號?
就像後世的某個醫療互助團隊一般?
吳良聞言亦是沉吟起來,若是如此,「扁鵲」二字出現在齊哀公墓中,之後又出現在大約四百年後的晉國,再死於大約兩百年後的秦國……這些事便要合理許多了。
齊哀公墓中的「扁鵲」是一回事,四百年後在晉國為趙簡子治病的「扁鵲」是一個人,而兩百年後死在秦國的「扁鵲」又是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