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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瓊警惕的看著他,似是有些猶豫。
「那我就接著問?」
吳良則充分發揮膽大心細臉皮厚的優良傳統,舉著雙手繼續向方瓊的方向挪動腳步。
「你問吧。」
方瓊依舊很是警惕,不過這次終於沒再說什麼,似乎默許了吳良這「只蹭一蹭」的行為。
「你此前在陳留對我說的那番經歷,是否是在說謊?」
吳良正色問道。
「沒有。」
方瓊搖了搖頭,說道,「我對你說的那些皆是事實,只是刻意隱瞞了當初在這處墓地的部分經歷,這不能算是說謊。」
「那麼你為何要刻意隱瞞這段經歷?」
吳良接著問道。
「起初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說出來,想來將軍也不會對著遠在千萬里之外的墓地有什麼興趣,因此便沒有細說。」
方瓊目光真誠的說道,「結果沒想到我說過之後,將軍反倒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非但打算親自前往,甚至還要將我也帶回來,我自然就更不能說了……結果沒想到,將軍竟還是找到了這裡。」
「這又是為何?」
吳良繼續凝神問道,「我記得你說你不想給我做嚮導,是因為鄯善國是你第一次殺人的地方,你不想回到這片傷心之地,但現在看來,顯然沒有那麼簡單。」
「因為回到這裡,我便隨時都有可能不再是我了……」
方瓊又說了一句十分古怪的話,接著便自顧自的繼續說道,「當年我的確是在黑龍暴過後莫名來到了此處,見到了這片太陽墓,發現了那口保存還算完整的木棺,看到了那具戴著綠寶石戒指的屍首,打開了這口木棺。」
「但不同的是,那具戴著綠寶石戒指的屍首並沒有醒來試圖抓我。」
「只是那時似今日這般颳起了漫天的沙暴,我剛在黑龍暴中死裡逃生,心知這看起來比黑龍暴更加劇烈的沙暴定是更加厲害,可這地方有無處可躲,心急之下,我便將那具屍首從木棺裡面拖了出來,換做自己躺了進去,還將棺蓋重新蓋好。」
「結果我才剛剛將棺蓋蓋好,便像是被什麼東西制住了一般一動也不能動了。」
「當時我害怕極了,卻什麼都做不了,就這樣被徹徹底底的困在了那口木棺之中,我很餓也很渴,我心裡清楚的很,卻只能乖乖等死。」
「如此不知道強撐了三天,我越來越虛弱,我知道我已經不行了,這裡便是我的埋骨之地,我只能告訴自己好在我死的時候,還有這樣一口棺材……然後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結果不知過了多久,我竟又醒了過來。」
「我站在一個沙丘上,身上的衣裳不知道去了哪裡,我四處張望,發現沙丘下面就是這一大片圓木樁組成的墓地。」
「我在這片墓地中看到了這口我躺進去的木棺,還有木棺旁邊那具被我拖出來的屍首。」
「我以為這是一場噩夢。」
「可是我還清晰的記得我將那具屍首拖出來的經過,我也清晰的記得我被困在木棺裡面的事情,那種痛苦與煎熬誰也不可能忘記,甚至我還能感覺到,我現在仍有一些東西留在那口木棺裡面,那對我而言是十分重要的部分,我必須將那遺失的部分尋回來。」
「於是我壯著膽子向那口木棺走去。」
「可是當我走進那口木棺所在的這片木樁陣時,我的腳底便會立刻感覺到刺骨的疼痛,就好像走在滿是尖刺的針板上一般,越靠近那口木棺,這種刺痛的感覺便越發嚴重,遍布全身……接著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醒來時,我便又站在了沙丘上,下面依舊是這一大片墓地,只是裡面卻多了一個伏倒在地上的人,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我自己。」
「我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忍著刺痛做了許多次嘗試。」
「最後便留下了這滿地的屍體,全都是我的屍體,我漸漸明白我究竟遭遇了什麼,我似乎死不了了,每當上一個我死去,便會有一個新的我出現,反反覆覆永不斷絕。」
「至於後來走出這片沙漠的事,我已經一五一十的與將軍說過,便不再贅述了……」
說到這裡,方瓊終於停止了自己的故事,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吳良,似是這番回憶觸動了她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一般。
「嗯……」
吳良沉吟了片刻,抬眼追問道,「你說你能夠感覺到有一些對你而言十分重要的東西留在了木棺之中,那是究竟什麼東西?」
「我也不清楚,只是我的感覺。」
方瓊搖頭說道。
「在這之後,你就成了扦泥城的『魔女』,這也令我有些不解,聽你的說法,你每次死去再復活過來,應該可以繼承此前的記憶,既然如此,你第一次被吊死之後,便應該知道進入扦泥城的下場,為什麼還會連續回去好幾次?」
吳良又問。
「我身上沒有衣裳,也沒有食物與清水,走出沙漠之後進入城內只是想先找身衣裳遮體,再找些食物與清水果腹,否則走不了多遠我便一定會餓死渴死,永遠都無法走出鄯善國的地界。」
方瓊語氣平靜的說道。
「那白龍堆中被我打撈起來的那尊石像呢,那又是怎麼回事?」
吳良繼續問道。
「有一次我走到了那裡,口渴難耐時看到了那個小湖,哪知進入湖中之後便再也出不來了……我好不容易才走了那麼遠,卻因此又回到了這裡,一切又要從頭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