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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思前想後,吳良想到了一種不太主流的做法——開水浸泡法。
這是一種專門針對遭受過嚴重土鏽的青銅器的方法,而面前的這塊青銅板便正好符合這種情況。
其實做法也非常簡單。
於是吳良很快便下定了決心,隨即對楊萬里道:「楊萬里,你帶幾個人將齊康公的骸骨與陪葬品收攏起來,下山之後再命幾個人乘船返回朐縣,找一家專門製作棺木的鋪子打制一口上好的柏木棺材,好歹給齊康公一個安穩的去處。」
「諾!」
楊萬里應道。
「典韋,你再帶一些人將這些青銅板使用麻布包裹起來搬運下山,注意一定要輕拿輕放,不要造成損壞。」
吳良又對典韋說道。
「諾。」
典韋應了一聲,同樣照辦。
……
於是一行人很快便又回到了山下的寨子。
此刻已是深夜,除了少數守夜人之外,金衛與寨子中的漁民都已經睡下,因此吳良也就沒有驚擾他們,只是將此行的收穫妥善安置之後,便教眾人都去歇息了。
其實大夥都已經十分疲憊。
畢竟自此前進入鬼洞時算起,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已經連續十幾個時辰沒有合眼了,眼中早已浮現出了血絲,體力與精神都受到了極為嚴峻的考驗。
吳良更是如此。
尤其是在水下那種無限接近於極限狀態的潛水,更是透支了他的體力,因此回到房內之後,他幾乎是挨著枕頭便已經陷入了沉睡,哪怕平時不怎麼打呼嚕亦是鼾聲如雷。
然而巫女呼在瓬人軍兵士的「護送」下回到房內之後,卻沒有立刻睡下。
此刻她腦子裡所思所想的全是吳良。
「他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巫女呼腦中浮現出吳良那張痞里痞氣還帶著無恥笑容的臉龐,口中輕輕的呢喃自語。
與吳良相處的越久,她卻反倒越發看不懂吳良了,在她的眼中,吳良就像是一個沒有任何規律可行的混沌體。
他有時極為可靠,與他在一起都充滿了安全感,仿佛天底下就沒有他解決不了的問題,沒有他度不過的難關。
但有時他又特別的不靠譜,稍微有一點不順他的意,他便會翻臉不認人,並且以最無恥最卑鄙的方式相要挾,天底下最卑鄙的小人恐怕也不過如此了。
他有時看起來十分正派,所行之事有著自己的原則,也符合天朝的道德標準。
但又是他又極為另類,敢去做定會遭受天下人唾棄的事情,甚至可以拿孩童當做籌碼威脅盤踞在郁洲山上的「黃巾賊」。
就連今夜發生的事情也同樣令巫女呼看不懂。
吳良命人掘開了齊康公的墳墓,這便已是對死者最大的不敬,可事後卻又對齊康公的骸骨與遺物表現出了極大的尊重,非但小心細緻的收攏起來,居然還命人前去購置一口上好的柏木棺材,打算將其重新下葬。
這些自相矛盾的行為,實在不是巫女呼能夠理解的……
就這樣。
沉浸在吳良那略顯無恥的笑靨中,巫女呼漸漸進入了夢鄉。
……
第二天再醒過來的時候。
巫女呼剛走出木屋,便看到吳良等人早已聚集在了寨子中的一片空地上。
而在他們中間,則架著一口大鐵鍋,鐵鍋上方升騰著白色的武器,似乎正在煮製什麼東西,不過卻並未嗅到食物的香氣。
「吳太史,諸位。」
見眾人已經看了過來,巫女呼只得主動上前打了聲招呼,儘量令自己顯得不那麼見外,笑著問道,「你們正在煮什麼?」
「煮你們家的族譜。」
吳良亦是笑呵呵的答道。
「吳太史說笑了……這?」
巫女呼以為吳良在與她說笑,於是又施了一禮,結果來到近前探頭向鍋內看了一眼,當場便被吳良的誠實鎮住。
吳良根本沒有與她說笑。
鐵鍋里裝了滿滿一鍋清水,浸入水中的正是她家的族譜!
不過並非全部的族譜,而是只有那塊受到了嚴重腐蝕的青銅板。
這便是「開水浸泡法」。
後世發現的大部分青銅器都發現於地下,因此難免會被一層浮土覆蓋,就像這塊青銅板上那層略厚的鏽跡一般,這種浮土實際上是一種土鏽。
對於這種土鏽,專業的考古人員對付這種土鏽,通常會使用此前吳良提到的機械去鏽法與化學去鏽法,從而最大程度的保護文物。
後世的盜墓賊可管不了這些,他們只想儘快將到手的明器拿出去換取巨額的利益。
因此出手的明器便需要有一個比較好的賣相,覆蓋了一層土鏽的青銅器顯然無法得到買家的認可。
於是漸漸的,一種急功近利的方法便出現了,正是吳良現在使用的「開水浸泡法」。
對於這種土鏽,只需先將青銅器放入一個容器中,再將溫度為80℃至90℃的開水倒進入,直至青銅器完全被浸沒,如此過個幾分鐘後,大部分土鏽便會自然脫落,偶有留存亦會變得好清理許多。
而遇到土鏽嚴重的青銅器,還可以將水加溫至沸騰,如此土鏽便會脫落的更加徹底,只是這種情況下亦有可能導致青銅器本身在土鏽脫落的過程中一同受損,因此如果不是那種不易損壞的青銅器,還是慎用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