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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從徐福提到的這個頗為嚴苛的規矩來看。
吳良覺得後世流傳的《本經陰符七術》極有可能就是假的,最多也只能是刪除或是篡改了關鍵內容的彷本,因為這個規矩已經註定這部書不可能出現大量傳播的情況,而後世發現的《本經陰符七術》書籍則數量不少,並且大多出自明清時期,這就很說明問題。
「這關門弟子之禮如何實施,還請徐君示下。」
吳良點頭問道。
「我如何做,你跟著便是,我如何立誓,你也要一起複述,知道了麼?」
巫女呼面色嚴肅的對吳良說道。
「你也要入縱橫家?」
吳良蹙眉。
「祖神說,我幫忙記錄便會得知書中的內容,因此也必須先行弟子之禮,必須立誓遵循鬼谷仙師立下的規矩,否則便是壞了規矩。」
巫女呼理所當然的道。
「有道理……」
吳良微微頷首,雖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卻在想此書會不會自此流入倭國,回頭要不要將其滅口……不過再轉念一想,其實這也未必便一定是壞事,起碼令此書多了另外一個留存下來的途徑,畢竟如此秘書加上如此規矩,失傳的可能性實在太高。
何況書中的精髓也未必便是誰看了都能夠領會的,這畢竟是「聖人」所著的天書。
正如此想著的時候。
巫女呼又道:「祖神已經告戒我,就算我知道書中的內容,也絕不許將這些內容授予倭國異族,因此我要比吳太史多立一道誓言,另外祖神還說,這書中的秘術非天命之人不可習得,他雖記得書中的字字句句,卻始終不曾領會其中的奧妙,不是他不曾領會,蘇秦、張儀、公孫衍之流亦是一知半解,鬼谷仙師也從未與任何人講解。」
不愧是徐福,僅是瞬間便看透了吳良心中的想法,做出了相應的安排。
不過徐福的話也令吳良感到驚訝。
蘇秦、張儀、公孫衍都是些什麼人物,吳良自是清楚的很,這些無一不是縱橫家的代表人物,可以說戰國亂不亂,全由他們說了算,那叫一個叱吒風雲。
如果這些人都不曾領會《本經陰符七術》中奧妙的話,那麼這部書未免也太深奧了吧?
「祖神說,他曾聽鬼谷仙師說過,他的那些弟子中,唯有一人領會到了其中一半的奧妙,此人叫做蔡澤。」
巫女呼又轉述道。
「蔡澤?可是那個僅憑一番『日中則移,月滿則虧』的言論,便令一代秦國名相范雎將宰相之位拱手相讓的蔡澤?」
吳良下意識的問道。
據吳良所知,范雎也是縱橫家的人,只不過他是縱橫家的連橫派,身為秦國宰相時曾輕易瓦解合縱派的盟約,令秦國避免了一次巨大危機,隨後又在長平之戰與邯鄲之戰中為秦昭襄王出謀劃策,大敗趙軍。
另外,後世人盡皆知的「遠交近攻」軍事理論便是范雎首先提出來的。
可以說秦國最終能夠統一六國成就霸業,范雎起了不容忽視的作用,奠定了十分重要的基礎。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足智多謀的宰相,竟能被三言兩語便勸的急流勇退主動讓出宰相之位,可見這個蔡澤的確是有些能耐……難道正是因為他掌握了《本經陰符七術》中一半的奧妙?
而實際上,蔡澤也的確不簡單,他接下秦國宰相一職後,雖然不久之後便也急流勇退,但卻留在王室身邊依次侍奉了昭王、孝文王、莊襄王以及秦始皇在內的四代王,是縱橫家中極少數得了善終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被他勸說主動讓出相位的范雎,也同樣無病無災壽終正寢。
而想起這些史實的同時。
吳良也對縱橫家的規矩產生了一些好奇。
原本他認為縱橫家只是一個學術派系,類似於後世的某個學術專業領域,但現在徐福教他行弟子之禮,這說明縱橫家的本質其實應該是一個類似門派的組織。
但與其他門派組織不同的是。
縱橫家從名字上便可看出自相矛盾的性質,正所謂縱者,合眾弱以攻一強也;橫者,事一強以攻眾弱也。
事實也確實如此,比如方才提到的范雎、蔡澤、蘇秦等人便是連橫派,而張儀、公孫衍等人則是合縱派,連橫派與合縱派歷來便是水火不容的關係,范雎會設計瓦解針對秦國的合縱盟約,合縱派也會想方設法瓦解秦國的遠交近攻戰略,並且雙方上了戰場也絕對不會因為共屬於縱橫家而留手。
若這真是一個類似門派的組織,那絕對稱得上是天底下最特別的門派組織了,就算後世武俠中分為氣宗和劍宗的華山派似乎沒有如此的水火不容。
「正是。」
巫女呼點了點頭。
「徐君,我現在有些好奇,縱橫家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為何要將門下弟子分為連橫派與合縱派,又為何任由門下弟子游離於各國之間互相敵對抗衡,甚至自相殘殺陷害,這些事情鬼谷仙師不會不知道吧?」
吳良終於忍不住問道,畢竟他馬上就要加入這個組織,總要先將情況搞明白再說。
事實上,縱橫家在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後便已經不再露面,後來到了漢朝局勢更加穩固,縱橫家更是銷聲匿跡,如此數百年過去,除了史書中的記載,已經很少有人提起。
「我為棋子,地做棋盤,謀在心間,捭闔陰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