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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明正聽得緊張,根本不想走,可是阿琳曼吩咐下來,他又不能不做,只是快步走到帳門口,安排人去做,耳朵卻聽著身後的動靜。
「為了這件事,你熬了這麼多年,從青春少女熬到一頭白髮。」蔣干抬起頭,看著阿琳曼。「後悔過嗎?」
阿琳曼沉默了片刻,幽幽一聲長嘆。
「的確後悔過。不過這是我的命,後悔也沒用。」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如果檀石槐大王當初答應和親,你又怎麼會落到這一步?和我大漢斗,你們也不看看自己有沒有這本事。別的不知道,匈奴人的故事,你們總該聽說過吧?」
阿琳曼歪了歪嘴。「少年,你別和我說這些,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你就告訴我,我的要求,漢家皇帝能不能答應。」
「我剛才說了,有可能,但也只是可能而已。最後能不能成,還要看你能不能做到幾件事。」
「哪幾件?」
蔣干回頭看了一眼帳門口的晏明,又轉了回來。「第一件事,上書稱臣,可以嗎?」
阿琳曼立刻點頭答應。「可以。」
晏明站在帳門口,看到蔣干看了自己一眼,卻沒聽清蔣干提了什麼要求,見阿琳曼答應得爽快,頓時心裡一緊。
第七百八十章 知易行難
蔣干盯著阿琳曼的眼睛,嘴角挑起一絲笑意。
「怎麼了?」阿琳曼歪了歪嘴,神情不悅。
「我覺得你成不了檀石槐。」
阿琳曼眉心蹙起,殺氣隱現。「我當然成不了我阿爸,你究竟想說什麼?少年郎,你不要挑戰我的耐心。」
「你知道你為什麼成不了你阿爸嗎?」
「……」阿琳曼盯站蔣干,臉色越發陰沉,宛如寒冰。
「你答應得太爽快了。」蔣干慢條斯理的說道:「我有足夠的理由懷疑,你只是想糊弄我,以達成自己的目的,然後反戈一擊。可是你忘了,你阿爸之所以能一統草原,除了他的才能之外,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說話算話,言出必踐。」
兩個鮮卑女子取來了酒肉,蔣干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隨即咂了咂嘴,對晏明說道:「你們這酒的確難喝,難怪你不喜歡。」
宴明神情窘迫,不安地看了阿琳曼一眼。
阿琳曼卻盯著蔣干,若有所思。
蔣干放下酒杯,接著說道:「我們漢人有一句話,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什麼話?」
「人無信不立。」蔣干轉向宴明。「我們離開長安的時候,聽說了一件事,今年是第一批歸化的鮮卑人、匈奴人入籍的時候,朝廷即將兌現諾言。此時此刻,應該正在進行相關的統計。今年年末,會有一些人成為我大漢的編戶。你知道編戶會有什麼不同嗎?」
宴明撇撇嘴。「能有什麼不同?還不是一樣。」
「成了我大漢的編戶,受災時會有賑濟,七十以上的老人可以得到朝廷的賞賜,適齡的孩子可以入學讀書,而像你這樣的年輕勇士則可以加入軍隊。明年你們再擾邊的時候,迎戰你的或許就是你曾經的同伴。」
宴明臉色微變,隨即又說道:「那又如何?我又不怕他們。」
「你怕不怕他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們會有朝廷配發的武器、甲冑,會有真正的將領指揮他們作戰。」
他微微一笑。「就眼下而言,應該就是狼騎督呂布。」
阿琳曼、宴明不約而同的身體一震,臉色蒼白。
就連一旁的侍女都變了臉色,仿佛聽到了惡魔的名字。
野狼部落曾遭狼騎夜襲,草原上到處流傳著狼騎的傳說,沒有人願意聽到這個名字。
片刻的沉默之後,阿琳曼緩緩說道:「我沒有說謊。」
「那你給我一個相信你的理由。」蔣干收起笑容,眼神凌厲。「你一心想恢復你阿爸的榮光,為何願意向我大漢稱臣?」
阿琳曼一聲長嘆,腰背不知不覺的弓了起來。
「我們……堅持不下去了,只能向你們求援。」
「誰在威脅你們?」
「天氣,以及北方森林裡的野蠻人。」
——
周瑜、蔣干走出大帳。
大雪已經停了,太陽出來了,卻沒什麼暖意,蒼白得像個病人。
兩人慢慢地走著,雪在腳下踩得吱吱作響,仿佛在佐證阿琳曼的話。
剛剛九月,龍城已經下了三次雪,一次比一次大。
不出意外的話,今年又是一個寒冬,會有不少人熬不過去,被凍死在冰天雪地之中,或者成為北方森林裡來的野蠻人捕獵的對象。
北方森林裡很早就有野蠻人,但之前鮮卑人勢大,野蠻人輕易不敢來,來了也不是鮮卑人的對手。如今形勢不同了,鮮卑人被漢軍擊敗,元氣大傷,再也擋不住那些野蠻人。
要想活命,他們只能南遷。
可是漢軍強悍,不僅邊塞守得嚴實,還屢屢主動出塞作戰,狼騎更是年年掃蕩,鮮卑人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為了部落的生存,驕傲了大半輩子的阿琳曼也不得不低頭。
「你相信那頭母狼嗎?」蔣干說道。
周瑜點點頭。「雖然現在還沒見過她說的野蠻人,但我覺得應該是真的。」他頓了頓,又道:「我記得呂布也說過,這幾年的確比以前十年前冷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