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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中將士一陣狂笑,有人大聲回罵,只是隔得太遠,不知道他們罵了些什麼。
劉協不明所以,等督戰隊回來報告,才知道那羌人下馬時踩中了屎,然後摔了一跤,又正好撲在一堆屎上。
至於那屎是不是他自己拉的,那就不知道了。
「營外有這麼多……」劉協猶豫了半天,還是沒說出那個粗俗的字眼。
他想起了嫂嫂唐姬痛惜的目光。
督戰隊的什長忍著笑。「少部分是西涼游騎所為,大部分是營中將士所,十倍於前。」
劉協恍然。
果然是以無限對無限。論戰鬥力,這些洛陽浪蕩子是弱雞。論起噁心人,這些人毫不遜色。為了給對手挖坑,不惜噁心自己。
——
楊定背著手,在將台來上來回走動,如同困獸。
大營外,幾名游騎駐馬而望,手中的將旗上有一頭張開血盆大口,揮舞熊掌的飛熊。
營門緊閉,一排排將士站在營柵後面,靜靜地看著一箭之外的游騎,看著他們手中的飛熊戰旗,格外安靜,安靜得讓人窒息。
飛熊軍就像身後的華山,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面對這些囂張的飛熊軍游騎,沒人敢大聲說話,生怕惹怒了他們,招來殺身之禍。
哪怕身前在粗大的木柵,木柵前還有灌滿了水的壕溝和削尖的木樁。
如果沒有這些東西,只怕他們看到飛熊軍戰旗的那一刻就會轉身逃走。
飛熊軍的赫赫威名是滾滾人頭堆積起來的,就像董卓的影子,是不少西涼人兒時的噩夢。
董卓死了,他的陰影卻徘徊不去。
「侍郎,陛下還能來嗎?」楊定停住腳步,眼神惶急地看著楊修。
楊修心裡也很慌。
他現在才知道,情緒是會感染的。
這是他第一次面對真正的危險。
飛熊軍戰旗出現之後,當上自楊定,下至普通一卒,都開始陷入莫名的恐慌時,他也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面對楊定的追問,他無法從容應對。
天子還會送糧來嗎?
徐晃有沒有遇到西涼游騎,是否安全地回到了御營,見到了陛下?
段煨還能提供足夠的糧食嗎?
一系列的問題,在他的腦海里打轉,最後又歸結為一個問題:面對飛熊軍的威脅,誰能將糧食安全的送到大營?
答案是沒有。
「將軍,你要對陛下有信心。就算對陛下沒信心,你難道對賈文和也沒信心?」楊修儘可能讓自己保持鎮定,為此不惜表現出一絲輕蔑。
楊定的神情緩和了些。也不知道是陛下起了作用,還是賈詡起了作用。
「退一步講,縱使陛下忙於應戰郭汜,無法分身,以致將軍降了,將軍也無罪。這是陛下親口說的,你也不信?」
楊定拽著鬍鬚,嘴唇嚅動了兩下,看向遠處的眼神有些複雜。
不用楊修提醒,他也知道,投降幾乎是他唯一的選擇。
早知如此,還不如投降郭汜,至少和郭汜還有結盟的可能。
投降李式算怎麼回事,這老臉以後往哪兒擱?
「將軍,你要對陛下有信心。」楊修鼓起三寸不爛之舌,拼命給楊定打氣。
他倒不是怕楊定投降,他是怕楊定將他綁起來,送給李傕當見面禮。
西涼人叛服不定,朝秦暮楚,無傷大雅。
他卻是四世三公的弘農楊氏子孫,投降李傕算怎麼回事?一旦成真,就是洗不掉的污點,以後的仕途必然受到影響,甚至可能因此不能位至三公。
對於其他人來說,即使不能位至三公,只要能官居二千石,就算不小的成就。
對他來說,不能位至三公,就是人生的失敗者,就是楊氏不孝子孫。
無論如何,不能投降。
實在不行,只有自殺。
一念及此,楊修就想罵人。
我才二十一啊。
第六十三章 奪旗
「侍郎,容我出陣一戰。」郭武扯了扯楊修的衣擺,輕聲說道。
「甚?」楊修茫然地看著郭武,剛學的涼州話脫口而出。
「我可以擊殺陣前游騎一二人,振一振士氣。」郭武說道,聲音不大,語氣卻充滿自信。
楊修反應過來,悄悄往一旁走了兩步。「你……有把握?」
「對付這幾名游騎,肯定沒問題。」
「能將他們的戰旗奪了嗎?」楊修追問道,兩眼發亮。
如果能讓郭武奪了飛熊軍的戰旗,不僅對提振士氣有效,還能激起李式的怒氣,讓他拒絕接受楊定的投降,至少會提出苛刻的條件,降低楊定投降的欲望,推延投降的時間。
眼下他能做的也就這些,能拖一天是一天。
郭武盯著遠處看了看,說道:「殺人問題不大,奪旗只有三成把握。」
「有三成就夠了。陛下矢志中興大漢,連一成都沒有呢。」楊修喜出望外,一時口不擇言。見郭武眼神不對,這才意識到楊定在側,不能暴露太多,連忙改口道:「可是正因為此,才見陛下非同尋常。當然光武皇帝面對新朝四十萬大軍時,又能有多少勝算?」
郭武點點頭,沒有再說,轉身欲走。
「且慢。」楊定叫住郭武,走到郭武的面前,上下打量了郭武一番,喝道:「取魚鱗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