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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進了營門,剛下了馬,楊定就趕了過來,熱情地拱著手,一臉的關切。
「楊侍郎,戰況如何?陛下安否?」
「衛尉士孫君榮正與李傕鏖戰,斬首數千。」楊修儘可能平靜地對楊定說道:「但李傕賊心未死,還在負隅頑抗,真正決出勝負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陛下命我來後將軍這裡看看軍心士氣。」
「天佑大漢,天佑大漢。」楊定雙手合什,連連向上天致謝,卻絕口不提出戰之事。
楊修心中著急,不得不主動開口道:「將軍可曾接到詔書?」
「什麼詔書?」
「陛下罷免李傕,詔令諸將討賊的詔書。」
楊定點點頭。「接到了。」
「將軍打算何時出擊?」
楊定沉吟片刻。「侍郎,恕我冒昧,敢問除了衛尉之外,還有誰出戰了?」
楊修轉頭看著楊定,眉梢漸漸揚起。
楊定連忙擠出一絲笑容,解釋道:「侍郎別誤會,我可沒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想知道郭汜、段煨、張濟的動向。如果他們都奉詔討賊,我自然責無旁貸,立刻出戰。可若是他們都沒有出兵,那我就不能輕動了。萬一他們有不臣之舉,我還能為陛下擋一擋。」
楊修按捺不住胸中怒氣。
「將軍此言,著實讓人意外。郭汜、張濟也就罷了,寧輯將軍也有可疑之處?將軍別忘了,你現在之所以能安守大營,吃的都是寧輯將軍提供的糧食,是陛下冒著危險,派人送來的。」
「是,是以我對陛下感激不盡,願為陛下赴湯蹈火。」楊定笑得更加熱情。「但段煨其人如何,我想我還是比侍郎更了解一些。他與張濟對峙數日,可曾發一箭?還有,我不妨提醒侍郎,張濟的從子張繡就在附近游弋,要說這裡面沒有段煨的縱容,你信嗎?」
楊修看著楊定,嘴角漸漸挑起,眼中的神色也多了幾分不屑。
他知道楊定與段煨不和,但他怎麼也沒想到楊定會在這個時候以段煨為理由推脫。
沒錯,段煨的確可能有觀望之意,但要說他與張濟勾結,卻未免牽強。
就算段煨想和張濟勾結,也要看張濟願不願意與他勾結。
張濟與郭汜的關係更好,他怎麼可能看著郭汜夾在朝廷與李傕之間,不聞不問,作壁上觀。
但他什麼也沒說。
楊定不肯出戰,就算他說破了嘴,也沒有意義。
「告辭。」楊修沉了臉,轉身就走。
楊定沒想到楊修會這麼幹脆,愣了一下,等他反應過來,楊修已經出了大營,跳上馬背,向東飛馳而去。
楊定心中惱怒,皺皺眉,轉身吩咐部下緊閉營門,任何人不得出營。
「將軍,我們……不出戰?」部曲將問道。
「出戰?」楊定冷笑一聲,伸手一指。「你聽聽這號角聲,只怕雙方都殺紅了眼,不管誰贏,都是慘勝。我有人馬在手,誰敢小覷我?」
第一百二十八章 舌鋒如刀
出了楊定大營,馳出數里,楊修勒住了戰馬,回頭看了一眼,心中無比懊惱。
本以為和楊定相處數日,頗得楊定尊敬,此次一定能輕鬆說服楊定,讓他出兵助陣,立功受賞。沒想到碰了一鼻子灰,無功而返。
比無功而返更丟臉的是,面對楊定的反駁,他竟無言以對,只能惱羞成怒。
僅從心性而言,他就一敗塗地,遠不及天子從容。
要不要回去?楊修遲疑不決。
形勢危急,最有可能增援的就是楊定部。就這麼空著手回去,如何向天子交待?
可是剛剛出營,又急著趕回去,能說服楊定嗎?
最大的可能是沒說服楊定出兵,反倒被楊定看輕了。
楊修猶豫了片刻,咬咬牙,抬手打了自己一個耳光,撥轉馬頭。
算了,只要能說動楊定出兵,解天子之困,這臉不要也罷。
一旁的親衛伸手拽住了楊修的馬韁,低聲說道:「侍郎,前面有敵人,快走。」
楊修轉頭一看,只見前面的矮樹叢中走出幾匹馬,馬背上端坐著手持矛戟的騎士。他回頭一看,發現來路同樣有騎兵攔路,而且人數更多。
一面大旗下,有人橫矛而立。
「是張繡。」身邊的騎士牙齒打戰。「侍郎,快走。」
楊修也吃了一驚,心跳加速,本能的想策馬而逃,轉念一想,他又鎮靜下來,輕拍騎士的手。
「來得正好,我正要找他。」
騎士愣住了,疑惑地看著楊修。
楊修也不解釋,抖動馬韁,向張繡迎了過去。
他眯著眼,看著張繡身後的戰旗,嘴角挑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張繡坐在馬背上,端足了架子,等楊修開口求饒。見楊修一直抬頭看他身後的戰旗,漸漸反應過來,臉皮發熱,心中惱怒。
「嗯咳。」張繡用力咳嗽了一聲。「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楊修的目光漸漸下移,最後落在張繡的臉上,臉上笑容更盛。
他拱拱手。「弘農楊修,見過張將軍。」
聽到弘農二字,張繡神色微凜。
他在弘農駐兵,自然知道弘農楊氏是什麼身份,也知道楊修是誰。
負責偵察的斥候報告說有三名騎士從楊奉的大營出來,往楊定大營去了,他匆匆趕來截擊,沒想到截住了楊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