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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心裡苦,還不能說。
他想了想,忽然靈機一動,對董承說道:「阿舅剛才說,你的部下大多是關東人?」
「是的。」
「他們大多受過西涼兵的欺凌?」
「是的,還有一些人被西涼兵殺了。」
「家人被西涼人殺害的多嗎?」
董承苦笑。「陛下,洛陽被董卓燒了,河南、潁川、陳留諸郡遭西涼兵擄掠,有幾家能倖免?」
劉協點點頭。「我有辦法了。阿舅,你先移營平舒城,按計劃構築陣地,加強訓練。待朕巡視完楊奉的大營後,再去阿舅營中一趟,激勵士氣。」
董承狐疑地看著劉協。
他知道劉協從小就聰明,這些年的進步也有目共睹。在他的影響下,最近公卿們的態度都很積極。但戰場不是朝廷,將士也不是知書識禮的公卿大臣,能以仁義相勸。想憑几句空話讓將士們死戰,無異於白日做夢。
想激勵士氣,只有重賞。朝廷現在如喪家之犬,連衣食都要仰仗於人,拿什麼來懸賞?
至於官爵,經歷了長安之變後,還有多少人拿朝廷的官爵當回事?
董承心情低落,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劉協也不解釋。就算他解釋了,董承也未必理解。
這些高高在上的權貴,根本不知道什麼叫人民的力量,更不知道如何發揮人民的力量。
「阿舅,依計行事即可。」
第二十五章 不期而至的大考
董承轉身去安排午餐,劉協獨自站在渭水出神。
他的心情肉眼可見的不好。
雖然他一直不敢有任何樂觀的估計,但現實還是一次次的擊穿他的下限。
這讓他有種不祥的預感,歷史的悲劇也許無法避免,不管他怎麼努力,他還是會被李傕、郭汜打得丟盔棄甲,一敗塗地,朝廷的尊嚴一再被碾得體無完膚。
戰死不僅僅是一句熱血的口號,很可能成為現實。
「陛下。」楊修悄悄地走了過來。
「嗯?」劉協收回心神,微微側頭,疑惑地看著楊修。
楊修抿著嘴唇,悄悄地看了一眼四周,輕聲說道:「臣有一愚見,敢請陛下斟酌。」
「說來聽聽。」
楊修揚揚下巴,看向緩緩流淌的渭水。「陛下何不渡渭,入河東,再憑河拒守?反正……河東總是要去的。」
劉協無聲地笑了起來。
楊修慫了。
即使他實踐經驗不足,也看得出董承等人戰力有限,對即將發生的戰事信心全無。
「一事不煩二主,就由你來運籌,如何?」
楊修紅著臉,神情訕訕。天子看出了他的膽怯,只是沒說破而已。
「陛下,臣……臣只是為萬全計,絕非……絕非……」
「無妨,這本來就是向死求生,你有恐懼之心,是人之常情。」劉協轉身看著渭水,淡淡地說道。
楊修咂了咂嘴,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天子說的是實話。可越是實話,有時候越是傷人自尊。
過了一會兒,劉協又說道:「你知道魚躍龍門嗎?」
楊修愣了一下,笑道:「陛下,此龍門非彼龍門,魚躍龍門的龍門在河南,不在河東。」
劉協瞅瞅楊修。他還真不知道魚躍龍門的龍門在河南,一直以為就是附近的這個龍門,本想裝一下,沒想到露了怯,一時有點尷尬。
楊修也尷尬地低下了頭,恨不得抽自己一個耳光。
天子關注的是鯉魚逆水而上,躍龍門而化龍,他卻關注是哪個龍門,實在落了下乘。
天子如此聰慧,豈能不知道此龍門非彼龍門?
兩人都尷尬,一時無話。
劉協畢竟臉皮厚一點,迅速恢復了鎮定,若無其事的說道:「隨波逐流易,逆流而上難。可正因為難,魚才有可能化龍。儒門也不講究知其不可而為之嗎?」
「陛下所言甚是,是臣唐突了。只是眼前這形勢,勉強一戰,怕是凶多吉少。」
劉協點點頭,又搖搖頭。「以德祖之見,大漢中興的可能又有幾成?」
楊修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在他看來,大漢中興的可能幾近於無。
「是不是和魚躍龍門差不多?」
楊修苦笑著,點了點頭。
劉協突然來了興致。
楊修的反應在他的預料之中,也正是他希望的。如果楊修一本正經的拍著胸脯說,陛下英明,大漢必能中興,那他倒不想和楊修多說什麼了。
「德祖,你滿腹經綸,能否為朕解惑?」
楊修吃了一驚,盯著劉協看了片刻,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解惑不敢當,陛下有問,臣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縱有荒疏處,也不敢藏拙。」
劉協點點頭。「秦末時天下大亂,群雄並起,既有六國余脈,又有項羽這等楚國勛貴、名將之後,為何最後卻是高皇帝一統天下?」
楊修不假思索,張口欲言,卻被劉協擺擺手,阻止了。
「德祖,你一定讀過賈誼的《過秦論》,如果沒有新意,就不要說了。」
「呃……」楊修滿肚子的話都憋在了喉嚨里,臉都憋紅了。
本以為天子只是隨口一問,沒想到卻是一次不期而至的大考。
賈誼那是什麼人?那可是真正的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