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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馬已經開始喘息,和之前預計的基本符合。
即使是最好的涼州馬,也不可能連續急行軍。一人多馬,日行千里不是不可能,但損耗將非常驚人,很多戰馬會因此倒斃。
一日一夜兩百里,大概是戰馬能夠承受的極限。
劉協跳下馬,由史阿牽去放鬆、啃草。
早就接到命令,在路邊等候的楊奉快步迎了上來,拱手施禮。
「陛下,臣恭候多時了。」楊奉舉手相邀。「臣略備薄酒,為陛下洗塵。」
劉協跟著楊奉走到路邊的高台上,落了座,看著遠處的鹽池,不期然的想起了劉巴的建議。
以鹽鐵為質,向河東大族借糧,這個方案看似可行,卻不能讓他滿意。
明明是這些人侵占了朝廷的戶口、土地,現在卻還要朕向他們借糧?
他之所以沒有否決劉巴,除了想看看劉巴能做成什麼樣,也有根基不穩,不能急於求成的考慮。
士孫瑞先斬後奏,其他大臣以沉默表示支持,說明激烈的手段不得人心,不能操之過急。
「白波谷有回覆了嗎?」
「有,他們隨時恭候陛下的駕臨。」
劉協滿意地點點頭。為了避免引起大臣們的注意,與白波谷的聯繫一直是通過楊奉進行。
「白波谷現在有多少人?」
「男女老少加起來,大概有兩萬三千多戶,十餘萬口。」
「據你估計,河東現在總共有多少戶口?」劉協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戶口損失真有大半?」
「怎麼可能。」楊奉「嗤」的一聲笑了。「那都是為了少交賦稅而已。真正逃難或者餓死的人,臣估計不會超過兩萬戶,剩下的人不是落草,就是依附大族,做了大族的部曲。」
劉協在心裡暗自算了算。河東戶口最多的時候有九萬多戶,五十七八萬口。按楊奉所說,逃走或餓死的人只有兩萬多戶,那剩下的戶口應該還有六七萬戶。
但河東郡的上計簿上只剩下三萬多戶,有三四萬戶被大族侵吞了。
王邑這個混蛋,真該死。
但殺了王邑也解決不了問題。
荀彧接任河東太守後,就算不知道具體的數字,也知道大族侵吞戶口的事實。但他一句不提,顯然不贊成直接從大族手中搶人。
即使是劉巴,也只是建議以鹽鐵為質,向大族借糧。
不管他們是出於持重的考慮,還是從內心裡就反對抑制豪強,總之指望不上。
所以他只能另闢蹊徑,招安白波軍,讓他們去占據那些拋荒的土地,成為朝廷能夠控制的編戶。
既然帳面上有大半的戶口逃亡,那拋荒的土地就是無主之地,可以由朝廷收回,重新分配。
誰敢站出來反對,誰就是自曝其短,與朝廷做對。
在此之前,劉協要確定的是這些白波軍能夠接受朝廷的控制,而不是成為不穩定因素。
「你不是想要教師的麼?朕給你帶來了一個。」劉協叫過伏德。「這是皇后長兄,在衛尉營里做了幾天教師,頗受將士歡迎。本來右將軍是不肯放人的,你要得急,朕只好親自出面,給你帶來了。」
伏德上前施禮。
看著溫文爾雅的伏德,楊奉又驚又喜,一邊還禮,一邊樂可不可支的說道:「陛下,這讓臣……如何過意得去?」
大儒之子,皇后之兄,又是天子出面從後將軍營中搶來的,這個面子太大了。
「真要是過意不去,下次朕請將軍你出戰的時候,不要推三阻四就是了。」劉協半真半假的說道。
楊奉尷尬得無地自容,連連拱手請罪。
「陛下,臣再也不敢了。」他倒了一杯酒,雙手舉起。「臣自罰三杯。」
第二百三十九章 知人善任
「讀書是為了繼承前人的智慧,明白做人的道理,能夠讀寫軍書、公文,不為人所欺,而不是咬文嚼字,皓首窮經。那是博士們的任務,不是你們的。」
劉協不緊不慢地說道,表面上是說給楊奉聽,實際上也是說給伏德聽。
伏德的性格和伏完很像,溫順而隨和,習慣於聽從安排。即使有不同意見,也不會激烈的反對。
劉協不擔心他的性格,卻擔心他的教學方式和內容。
別看楊奉急赤白臉的請求配備教師,但他只是出於虛榮心,並非真心向學。
如果伏德一本正經地教他讀經,用不了幾天,他就煩了。
楊奉小雞啄米式的連連點頭。
他覺得天子說得太對了。真要讓他做博士,他會瘋的。
伏德站在一旁,一言不發,卻將天子說的聽在心裡。
楊奉不是董承,這可是白波賊出身的將領,又做過李傕的部曲,粗鄙無文。惹惱了他,會有性命之憂。按照天子的安排教書,就是最安全的安排。
他看得出來,楊奉在天子面前溫順得像只小羊,發自內心的敬畏。
「你不僅要自己讀書,麾下的將校也要讀,將來每個士卒都要能讀寫軍書、戰報,這樣傳遞命令時,才不會出現失誤。」
「唯,唯。」楊奉連聲答應。「可是,只有伏君一人,怕是教不過來吧。要不,陛下再安排幾個?」
「哪有那麼多人。那二十名教師也不是只為後將軍一營準備的,將來也是要分到各營的。你從軍中挑一些聰明伶俐的出來,跟著他學,學成了,再去教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