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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也是一種軟實力,只要別吹過頭就行。
劉協以他的親和力得到了涼州大族的熱烈歡迎,君臣之間的氣氛非常融洽,一點也不像第一次見面,倒像是相識多年的老友重逢。
看著年輕老成的天子侃侃而談,即使是這些見過不少世面的大族家主也自愧不如。
怪不得說天子是聖人,這般沉穩的氣度,哪像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所以說,年輕人就是要多見世面,甚至經歷一些苦難。你看看天子,多成器啊。
有嗣子如此,先帝的在天之靈一定很欣慰。
——
在韓遂等人的陪同下,劉協渡過大河,來到金城。
這一次,他沒有在城外紮營,跟著韓遂進了城。
韓遂騰出了自己的宅子,加以修繕,請劉協入住。
劉協入涼州以來,這是第一次住在大臣的家裡。如此殊榮,讓韓遂格外得意,也感受到了天子的信任。劉協之前經過金城里,他雖然也提過請劉協住在他家裡,但劉協都拒絕了,他也沒有堅請。
那時大家都沒什麼信任可言,自然要保持距離。
現在情況不同了。劉協展現出了他的天賦和能力,韓遂也心想事成,兒子、女兒、心腹都得到了升遷,唯一的心愿就是統兵東征,將鎮西二字去掉,做一個真正的大將軍。請天子住在自己家裡,也是向西涼人展示他與天子與眾不同的絕佳機會。
當晚,韓遂舉辦宴會,為天子接風。
飲食有鮮明的涼州特色,以牛羊肉為主,卻又與劉協在休屠澤的駐牧生活有些不同,增加了更多花樣,還有一些休屠澤難得一見的菜蔬。
過了烏鞘嶺,蘭州的氣候明顯濕潤了許多,又有大河的滋潤,植物種類變得豐富起來。
品嘗著新鮮的菜餚,劉協的味蕾重獲新生。
相比於劉協對蔬菜的欣賞,諸將則對韓家的美酒格外滿意。他們推杯換盞,觥籌交錯,笑聲朗朗。溫侯呂布最為開心,酒杯端起來後就沒放下,不斷有人來敬他。
曾幾何時,呂布對涼州人有著難以消除的恐懼,涼州人看他的目光也格外陰森。現在則不然,他不再是弒殺董卓的叛徒,而是天子駕前的狼騎督。
狼騎橫行草原,不僅殺死了上萬鮮卑人,殺得鮮卑人聞狼色變,也解救了成千上萬的涼州百姓,讓他們有機會回到故鄉,與家人團聚,並將狼騎的傳奇戰績帶到涼州各地。
如今河西四郡的每一個縣都能聽到狼騎解救涼州百姓的傳說,溫侯呂布也成了救民於水火的英雄。不斷有人來敬酒,有的表示對呂布的仰慕,有的表示對呂布的感謝。
他們也有家人曾被鮮卑人擄走,如今因狼騎之功,又回到了家鄉。
呂布很興奮,很快就喝醉了。他跪坐在劉協的面前,一邊笑一邊落淚。「陛下,臣束髮從征,縱橫二十餘年,殺人無數。身為武者,從來沒像今天這樣開心。」
魏夫人見呂布出乖露醜,本來就不舒服,如今又見呂布到天子面前胡言亂語,按捺不住,趕上前來,揪著呂布的耳朵,將他拖了出去。
眾人大笑。
呂布卻不以為恥,大叫道:「你們笑什麼笑?天子有言,身為武者,不可恃強凌弱,當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妻子牛。唯有弱者,才會抽刀向更弱者。」
第五百五十四章 前途無量
眾人笑聲更響,幾乎掀翻了屋頂。
與趙雲坐在一起的田疇品味著呂布剛剛說的那幾句話,卻覺得大有深意。他悄悄地拱了拱趙雲的手臂。「這真是天子所言?」
趙雲想了想。「我沒親耳聽天子說過,但這的確像是天子的語氣。再者,呂布最近雖然讀書不倦,於詩賦卻無研究,說不出這樣的妙語來。」
田疇微微頜首。「是啊,這幾句話看似直白,卻有大智慧,非常人能解,不像是呂布能說得出來的。天子這般年紀,已有這樣的境界,將來成就不可限量。」
趙雲微微一笑。「那你就安心在天子身邊侍從吧。學無先後,達者為先。這樣的機會豈能錯過?」
田疇瞥了趙雲一眼,笑道:「我雖然來得遲些,終究已經到了。倒是你要抓緊些,遲了,鄉黨成了附逆之臣,將來一定會怪你的。」
趙雲笑道:「多謝子泰提醒,我已經寫了家書回去,現在也許已經收到了。」
田疇很驚訝。「這麼快?」
「我走的是官郵。」趙雲舉起酒杯,不緊不慢地說道:「涼州多駿馬,郵傳暢通,日行三百里是基本要求。若是更急,六百里加急也不是難事。非如此,不足以彌補涼州遼闊的弊端。」
田疇恍然。
趙雲又低聲說道:「天子曾有言,馬不僅是騎兵不可或缺的戰略物資,更是朝廷政令通達的基礎。沒有戰馬,不僅會缺少足夠的騎兵,更會讓朝廷成為反應遲鈍的病夫。關東士大夫只知坐而論道,卻不知真正的治道是什麼,動輒要棄涼州,正如四體不勤,不勤加練習,卻要自斷手足一般愚不可及。」
田疇眉頭微皺,覺得這句話非常刺耳,卻無從反駁。
他是見識過真正的山東士大夫的。他們身為統兵大將,卻不肯頂胄披甲,反倒戴幅巾,著儒服,以從容為尚。不願騎馬,只肯坐車,而且以坐更慢的牛車為榮。
現在看來,從容只是藉口,他們只怕根本騎不了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