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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紹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袁夫人站在床前,打量了袁紹一眼,面露不屑。她揮了揮手,讓袁譚等人都出去,站得遠些。
袁譚不敢怠慢,退了出去,連侍候袁紹的兩個侍女都離開了,房中只剩下僵臥的袁紹和立在床前的袁夫人。
「本初,你裝了一輩子,還準備裝到什麼時候?」袁夫人語氣淡淡地說道。
袁紹身體一振,仿佛想轉過身來,卻還是忍住了。
「你若是真的心灰意冷,不想見人,不如回汝南去守墓。關東太平,我正打算將叔父、父親、兄長他們移葬汝南。你為他們守墓,閉門自省,將來或許還可以葬入祖塋,免得做個孤魂野鬼。」
袁紹的氣息變粗,慢慢轉過身,坐了起來,看著袁夫人,臉色蒼白。
「若能如此,我死而無憾。」
「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你說。」
「傳書顯奕,讓他不要做無謂之爭。」袁夫人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審配若是不肯降,你在鄴城的妻妾兒女恐怕凶多吉少。顯思不中你的意,你能指望的也只有顯奕了。你總不會希望孤獨終老,將來連個送終的人都沒有吧。」
袁紹心中一緊。「朝廷要強攻鄴城?」
「除非你能命令審配投降。」袁夫人哼了一聲:「你做得到嗎?」
袁紹的臉紅一陣白一陣。「我……可以試試。」
「那就這麼說定了。」袁夫人轉身就走。
袁紹下意識的抬起手,「唉」了一聲。
袁夫人停住腳步,轉頭看著他,眼神譏誚。
袁紹被袁夫人看得無地自容,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最後只憋出幾個字。
「慢……走,不送!」
第七百九十三章 破釜沉舟
袁夫人出了門,掩著鼻子,對守在門外的袁譚說道:「讓他多出來曬曬,人都快霉了。」
袁譚一邊揮手讓侍女們趕緊進去服侍,一邊陪著袁夫人往前走。
「姑母,他……答應了?」
「他會寫信給審配,也會寫信給顯奕。顯奕應該沒什麼問題,審配會不會降,卻沒把握。顯思,你覺得審配會降嗎?」
袁譚略一琢磨。「會降,但他肯定會提條件。」
「提條件?」袁夫人冷笑一聲:「那他就只能等死了。」
她頓了頓,又嘆了一口氣。「他死不足惜,你的弟妹還年幼,就這麼死了,未免可惜。袁氏遭劫在前,五十餘口死於非命,仲河公這一脈只剩下寥寥數人。若是再遭此劫,真是禍不單行。顯思,誰能說動審配,讓他投降?」
袁譚仔細想了想。「或許可以請沮公與出面一試。」
「你安排一下,我要見他。」
——
沮授有些意外。
袁夫人不見郭圖,不見荀諶,也不見士孫瑞等人,卻要見他。
聽袁譚說了原委之後,他苦笑道:「袁將軍,你高估我了。事已至此,別說是我,就算是田元皓也無法左右審正南。」
他突然一愣,盯著袁譚看了兩眼。
袁譚不解。「沮君?」
「我明白審正南為什麼困守鄴城了。」沮授站了起來。「請將軍帶路,我去拜見袁夫人。」
袁譚大惑不解,卻還是帶著沮授來到袁夫人面前。
雙方見禮完畢,沮授開門見山。「夫人出身高門,又為楊公之妻,想必知道本朝之初的故事?」
袁夫人微微頜首。「略有所知。」
「那你應該也知道審正南為何明知不敵,卻不肯投降。」
袁夫人黛眉微動。「你的意思是說……審配欲以我袁氏子弟為質,欲與朝廷談判?這也……」她不禁笑了起來,覺得不可思議。
沮授卻不笑,反而越發嚴肅。
袁夫人笑了兩聲,也不笑了,臉色越來越難看。
她聽懂了沮授的意思。
不是她找沮授,而是審配找她。審配挾持了袁紹的妻兒,就是等她來談判。
對審配來說,有能力改變天子決定的只有她,準確地說,是只有她的丈夫楊彪。
「沮君,他可能高看了我,也高看了我的丈夫。」袁夫人寒聲道:「沒有人可以左右天子的決定,沒有人。他如果一意孤行,只會死無葬身之地。」
沮授點點頭。「夫人說得有理,但你不知道審正南為人。如果說我冀州多烈士,那審正南就是烈士中的烈士。」
他停了片刻,又一字一句地說道:「寧折不彎。」
袁夫人屏住了呼吸,又緩緩吐出來,反覆三次。
「我盡力,但是……」她盯著沮授的眼睛。「你告訴他,我不會放過他。」
沮授鄭重地點點頭。「夫人的意思,我一定帶到。」
——
沮授躬身而退,袁夫人怒猶未消,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袁譚也被嚇住了。
審配會以他的弟妹為人質,要挾楊彪出面,與朝廷談判?
聽起來很誇張,但這的確是審配能幹得出來的事情。
以他對審配的了解,如果審配真有這個心思,那危險的就不僅是鄴城裡的袁紹妻妾及女子,還有汝潁系的家屬,當然還有統兵在外的袁熙。
所以,要為他出面的不僅是楊彪,而是整個汝潁系。只不過楊彪的官職最高,影響力最大,所以被審配寄託了最大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