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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頓了頓,又道:「是以,我以為,如何保證這兩點優勢不隨時日而消減才是關鍵。就眼下而言,這個問題尚未凸顯。但君子謀國求其遠,必須有所準備,等到問題出現於解決,恐怕就遲了。」
虞翻撫著鬍鬚,微微一笑。「周郎不愧是周郎。塞外一行,見了天地,這見識也跟著又進了一層。我講武堂雖然有弟子數百,這樣的人才卻不多見。想來想去,只有第一期的黃子美庶幾近乎。」
陸議看向周瑜,眼中也露出異色。
劉協撫掌而笑。「祭酒說得對。周公瑾也好,黃子美也罷,都是難得的人才。聰明固然難得,不辭勞苦更不易。正如寶刀需百鍊,人才亦如此。我覺得講武堂應該立個規矩,將來畢業以後,都應該去邊軍歷煉三年。」
「唯。」虞翻躬身說道:「不如就從這一屆開始吧。十年之後,或許便有人可用。」
劉協將目光轉向了崔琰。「崔季珪,你覺得如此?」
崔琰想了想,拱手道:「臣贊成,願赴邊軍效力。」
劉協點點頭。「甚好。你學完相關理論課程後,就去燕然都護府見習。」
「唯!」崔琰再拜,臉色平靜地回了座。
眾人面面相覷。
這是嫌崔琰煩,將他趕到邊軍去。還是對他特別看重,欽點到他邊軍見習?
劉協手指在案上輕叩了幾下。「諸君,對公瑾剛才所說的問題,你們有什麼看法,不妨暢所欲言。」
第八百六十六章 不同意見
周瑜的問題其實是兩個問題:一是如何保持技術優勢,二是如何保持精神優勢。
前一個問題相對好解決,太學諸堂以及講武堂的規模雖然還不大,但趨勢已經形成,隨著技術帶來的效率逐漸顯現,必然會有越來越多的士子放棄經學,轉為木學、農學等實學,優勢會更越來越大。
後一個問題卻比較難解決。
精神、意志這些事都是看不見、摸不著的,尺度很難把握。教化能起多大的作用,也無法界定。你說有用,他說沒用,似乎都有道理。
唯一看得見的辦法,似乎只有讓天子隔幾年就去一趟邊疆。
且不說可不可行,能起多大的作用,誰也說不準。
劉協看著眾人爭論,面色平靜。
他知道一時半會的討論不出結果,但只要開始討論,就是一個好的開始。
這些人將來都是要派出去的。他們就是他灑下的種子,總有破土發芽的那一天,有些人甚至會成長為參天大樹。
正如當初的楊修。
「嗯咳。」角落裡響起一個略顯誇張的聲音,一下子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無數目光轉向角落,落在一個年輕人的臉上。
年輕人站了起來,甩甩大袖,懶洋洋的,仿佛剛睡醒。
劉協看了一眼,便打起了精神。
禰衡才學出眾,但是他運氣不好,沒趕上當初散騎侍郎還不考武藝的機會,因此無緣散騎。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尚書郎,負責與司徒府的公文交接與邸報發行。在這樣的場合,他一般不發聲。
今天居然有了興致,要主動發言,比較難得。
「教化這種事,說難也難。本朝養士百年,養出來一些什麼東西,大家都清楚。說易也易,楊德祖在漢陽,羌胡踴躍成軍,並不比我漢人落後。關鍵在哪兒?」
禰衡環顧四周,又追問了一句。「關鍵在哪兒?」
「你說在哪兒,就在哪兒。」一個人悄悄說了一句。
禰衡瞬間轉頭,循聲望去,卻沒找到人。
所有人都一本正經地看著他。
顯然那人也知道禰衡不好惹,吐槽了一句就躲起來了。
「在名與利。」禰衡一字一句地說道:「遠征漠北,千里奔襲,你們以為是坐在這兒吹牛,吹完各自回家吃飯?那是很辛苦,要死人的。沒有名和利,誰願意冒這個險?你願意嗎?你願意嗎?」
禰衡一邊指了幾個人。那些人雖然面色通紅,一副不屑與禰衡爭論的模樣,卻不得不承認,不是每個人都這種勇氣。
「你們都說衛霍,卻對當今的衛霍嗤之以鼻。」禰衡冷笑一聲:「若是溫侯在此,你們會將他當作朝廷的棟樑,發自肺腑的敬重嗎?你們會請他赴宴,與他交結嗎?不,你們不會。在你們眼裡,他永遠是與董卓一樣的亂臣,哪怕他已經將功贖罪,得到了朝廷的赦免。」
禰衡轉身,一指周瑜、蔣干。「他們出塞萬里,又日夜兼程地趕回來,沐浴之後來不及束髮,你們就一臉嫌棄,將他們當作蠻夷。若他們征戰歸來,滿身是血,發中有虱,身上有蚤,你們還能與他們並坐,把酒言歡嗎?你們做不到。」
禰衡冷笑一聲。「對將領都沒有敬重,對普通將士就更談不上了。你們以為朝廷得並涼將士之心,是因為天子巡邊?錯。如果不度田,讓並涼將士有立身之地,就算天子一直住在休屠澤也無濟於事。」
禰衡最後看向崔琰,不屑地哼了一聲。「你還想去邊軍效力?你讀幾句書就能良田美宅,他們出生入死卻無立足之地,還指望他們保護你?真他麼異想天開。」
禰衡說完,甩甩袖子,重新入座,又閉上了眼睛。
眾人面面相覷,神情尷尬。
尤其是崔琰。
大家都知道,他其實是反對天子用武力平定冀州,強行度田的。他願意去邊軍效力,既是為家族私利,也是為冀州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