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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協很想去看看,卻被官員們死死攔住。
婦人懷孕、生子都是惡事,按規矩,連正房都不能住,要搬出去單住的。如今形勢簡便,皇后得以在椒房殿生產,已經是破了規矩,說不定難產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再讓天子去看皇后,萬一天神震怒,直接取了皇后性命,誰來擔這個責任?
劉協本來沒當回事,可是看看太醫署的太醫那副以死相諫的模樣,最後還是放棄了。
他不信這些,不代表別人也不信。皇后難產,他們已經很緊張了,他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不能給他們增加不必要的壓力。
他就在溫室殿等消息。
「陛下……」一個太醫飛奔了進來。
「生了?」劉協一躍而起。
太醫嚇了一跳,連忙搖頭。「還沒有。華太醫說,形勢危急,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剖腹。」
劉協一愣,隨即說道:「那還等什麼?快點動手啊。」
太醫汗如雨下,連連拱手。「陛下,華太醫說,皇后的情況尤其危險,剖腹後極可能會失血過多,危及性命。且胞宮受傷,就算能保住性命,只怕以後也不能受胎了。」
劉協驚呆了。
他知道華佗為什麼猶豫到現在了。
以現在的醫療條件,華佗做不到兩全其美,皇后就算能救過來,以後也很可能再也無法受孕。
皇后無法受孕,不僅是生不了孩子這麼簡單,這將影響到宮裡的權力平衡。
沒能生下皇子的皇后,面對生了皇子的貴人們,難免會底氣不足。
司徒楊彪快步走來,見太醫站在天子面前,滿頭是汗,神色惶恐,吃了一驚。
「皇后……還沒生產?」
劉協眉頭緊皺,把情況大致說了一遍。
楊彪聽完,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為皇后死了呢。他轉身問太醫道:「華太醫可曾說,皇后腹中是皇子還是皇女?」
「皇后脈象紊亂,無法判斷。」
楊彪皺了皺眉,轉身看向劉協,低聲說道:「陛下,不如……」
劉協抬起手,打斷了楊彪。「傳詔華太醫,盡全力保證皇后安全。」
太醫抬起頭,盯著劉協看了又看。
劉協震怒,厲喝一聲:「還等什麼,快去。別管是皇子還是皇女,優先考慮皇后的性命。」
「唯!」太醫躬身領命,轉身匆匆去了。
楊彪一聲輕嘆。「陛下,臣以為不妥。」
劉協抬手,打斷了楊彪。「楊公突然進宮,有什麼急事?」
他知道楊彪的意思。
既然伏壽就算救回來也不能再懷孕了,不如賭一賭她生的是男是女。如果生的是皇子,那伏壽死也值了。如果生的皇女,那也只能算她倒霉。可是有血脈留下來,總比不能生好。
但他不這麼想。
且不說只要伏壽活著,他就可以保住她的皇后之位,讓別人免生覬覦之心,僅就個人情感而言,他也不能這麼看著伏壽死去。
保大保小這個問題,對他來說從來不是問題。
哪怕伏壽現在不是他唯一的女人,也不僅僅是妻子這麼簡單。
在他看來,這首先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比未曾見面的孩子更重要。
這樣的道理,沒法和楊彪講,所以只能乾綱獨斷了。
見劉協態度堅決,根本沒有和他商量的意思,楊彪也只好閉上了嘴巴。
他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和天子說剛剛收到的消息。
審配有可能挾袁紹及汝潁系的家眷,要求朝廷重新審視冀州的地位,這實在太荒唐了。
但他又不得不來匯報,畢竟審配手裡掌握著幾百條人命,而且不是普通人,是汝潁系的元氣所在。如果就這麼放棄了,會嚴重影響到汝潁人的士氣,造成不必要的動亂。
可是這時機太不湊巧了,偏偏碰上皇后難產。
他本以為皇后應該已經生產,以天子的脾氣,不管是皇子還是皇女,都是一件喜事,可能比較好說話。
「楊公?」劉協有些不耐煩,催促了一句。
楊彪無奈,只將取出袁夫人的書信,將情況大致說了一遍。
劉協沒有接袁夫人的書信,只是聽楊彪說,聽完之後,他淡淡地問了一句。
「楊公以為該如何處置?」
「臣以為審配荒唐,只是……」
「朕也覺得荒唐。」劉協搖搖頭,語速緩慢,卻不容置疑。「郭后的事,朕已經了解過,不覺得光武皇帝有虧欠她的地方。審配想以此與朝廷討價還價,實在是愚蠢之極。行了,此事毋須再議。審配肯降,自然更好。不肯降,朕就親率大軍擊破鄴城,誅他三族。」
第七百九十五章 攻心為上
劉協沒有說假話。
得知冀州人有心結之後,他就仔細研究了郭聖通及東海王劉彊的史事。
嚴格來說,廢后是郭聖通自取其咎。
廢后詔書中有「既無《關雎》之德,而有呂、霍之風」的字眼,可見郭聖通並非溫良之輩。如果所言不實,以光武朝大臣的強項,恐怕不會接受這個廢后的理由。
廢后是大事,絕不是皇帝想廢就能廢的,更不是隨便找個理由就行的。
郭聖通的背後站著冀州系和隴右系。
相對而言,光武皇帝的處理非常克制,甚至可以說是仁至義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