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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協揮揮手,示意法正去辦。
他相信以法正的聰明,不至於在這個時候還敢耍小心眼。
法正轉身,匆匆地去了。
——
禰衡送完上書,又在路上看了一會兒風景,這才回到太尉府。
還沒進門,就看到了法正。一看服飾,他還為是孟達,轉身就跑,同時不忘用袖子擋住臉。
「衡雖書生,不與小人為伍。」
看到禰衡那走路的樣子,法正就懷疑是他,再聽他自報家門,立刻斷定無疑,一個箭步就搶到禰衡身後,伸手拽住禰衡的手臂。
「散騎侍郎法正,奉天子口諭,傳上書人禰衡入宮見駕。」
禰衡掙了兩下沒掙開,正自著急,聽到法正所說,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他放下手臂,狐疑地看著法正。
「真是天子要見我?」
法正笑笑,眼中看不出半點笑意。「沒人敢如此大膽,在太尉府門前假託天子口諭。這麼多北軍衛士看著呢。」
禰衡這才鬆了一口氣,恢復了從容,甩甩袖子,下了台階。
「前面帶路。」
法正引著禰衡下了台階,來到等候的郎官面前。見只有馬,沒有車,禰衡有些愣住了。
「車呢?」
「天子傳得急,只有馬,沒有車。」法正皮笑肉不笑。「若是禰君騎不得馬,那要麼等我派人去取車,要麼就跟我走路走過去。」
禰衡看看法正,又想起昨天跟不上孟達的事,咬咬牙。
「誰說我騎不得馬?」
他走到戰馬跟前,抓住馬鞍,抬起腳,想將腳踩上馬鐙。但他立刻發現,看別人上馬容易,他想上馬卻很難。他的腳根本抬不到那麼高。
這馬真高,比他之前見過的馬至少高半尺。
「夠不著?」法正不緊不慢地說道:「要不要我幫你一把?」
「這馬……真高大。」禰衡尷尬地說道。
「身為天子身邊的散騎,坐騎當然是精挑細選的西涼大馬。非如此,如何能驅逐鮮卑、匈奴?」法正笑了笑,又道:「禰君是沒見過女騎的坐騎,更為高大,所以才能步步爭先,快人一步。」
禰衡聽出了法正的諷刺,更加惱怒,很想一躍而上,奈何真沒這本事。正在難堪之際,有一武士從門中快步走出,趕到禰衡面前,蹲下身子,雙手交叉,托住禰衡的腳。
「禰君,請上馬。」
禰衡感激不盡,踩著那人的手,一躍上馬。他在馬鞍上坐穩,這才低頭看向來人。
「敢問足下高名?」
「天水閻溫,忝為屯長,今日當值太尉府。」
第六百八十三章 繼往開來
聽說閻溫是天水人,法正揚起了眉毛又放平了,面沉如水,一言不發。
楊彪的兒子楊修是漢陽太守,有三千漢陽步騎隨天子入駐關中,漢陽人在關中自成一派,影響不小。
禰衡上了馬,向法正晃了晃腦袋,示意可以走了。
法正也沒多說什麼,翻身上馬,擁著禰衡去了。
聽到消息的孔融從府中趕了出來,只看到禰衡隱隱約約的背影。他向閻溫打聽了一下情況,得知是宮裡來人,請禰衡去見駕,倒是鬆了一口氣。
「天子還真是求賢若渴啊。」
閻溫看著遠處,眉頭輕皺,若有所思。
禰衡來到宮中。
雖然路程並不遠,但法正一路催得急,禰衡的臀部和大腿都被顛麻了,下馬的時候是從馬背上滑下來的,站在地上時,兩條腿也並不攏,走路像鴨子,一搖一擺。
來到劉協面前時,他稍好了一些,但還是很狼狽。
劉協看了法正一眼。
法正上前請罪。因為去得急,也不知道禰衡不會騎馬,沒有帶車。
劉協沒有再說什麼,示意法正退下。
「還能堅持嗎?」劉協問道。
禰衡呲牙咧嘴的說道:「死尚不懼,這些許疼痛何足道哉。」
「剛才那個法正,和孟達是好朋友。」
「哦,怪不得。」禰衡冷笑道:「一丘之貉。」
「如果野外,你和他狹路相逢,他要取你性命,你能自保嗎?」
禰衡剛要說話,劉協提醒道:「朕不是開玩笑。」
禰衡愕然抬頭,緊跟著勃然大怒。「陛下半夜召衡入宮,不問天下蒼生,而是想以威武相逼嗎?」
劉協無聲而笑。
「知而無畏,是真勇。無知而無畏,是愚蠢。你是真勇,還是愚蠢?」
禰衡語塞。他雖然狂,卻是個聰明人,聽得出天子的意思。
如果他是真勇,天子就是召他問計。如果他只是無知者無畏,那天子就沒興趣和他說什麼了。
和一個愚蠢的人討論問題是浪費時間。
「你很聰明,也想做一番不朽的事業,但既無防身自保的能力,又無藏拙守弱的智慧,四處樹敵,和尋死有什麼區別?就算朕想用你,以你現在的狀態,你又能辦成什麼事?」
禰衡沉默了良久,一聲嘆息。
「陛下說得是,衡孟浪了,不知自惜。」
「知過能改,還有救。」劉協收回不怒自威的目光,看向遠處。「聽說你見過張喜,說說張喜其人吧。」
禰衡愣了一下。「陛下,衡上書所言的是孟達。」
「怎麼,嘲笑過你的孟達罪不可恕,被你罵過的張喜卻不能說一字?看來你也不是無所畏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