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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
他從樹幹上跳了下來,像一頭困獸,來回走了兩步,再次大叫一聲。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見白馬銅失態,楊修心中大定。
不用說,天子勝了,而且很可能是大勝,重創了醯落部。
他笑出聲來,眉梢輕揚。
白馬銅轉頭,怒視著楊修,眼中凶光四射。「你笑什麼?」
楊修慢悠悠的說道:「我想起你的祖先,當年的休屠王,也是這般不知好歹。明明可以安享富貴,偏偏要臨陣變卦,落得身死族破的下場。好在他有個好兒子,因禍得福,成了我漢家名臣。不知道你有沒有這樣運氣。」
白馬銅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想起了那個幾百年來,令無數匈奴人心情複雜的少年將軍。
難道漢家小皇帝也是這樣的傳奇英雄?
細想起來,還真有點像,甚至更勝一籌。
他不僅擊敗了醯落,而且斬殺了醯落。
這是最出人意料的地方。
如果真是這樣,那匈奴人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
白馬銅眼珠一轉,冷笑道:「等你們的皇帝趕到這兒,你再高興不遲。呼廚泉願意做渾邪王,當你們漢人的狗,我管不著。反正我白馬銅不會投降,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楊修點點頭,拍拍屁股。「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辭了。你有膽便戰,無膽便逃,趁早決斷。」
「我就在這裡等著。」白馬銅冷笑連連。「看你們的皇帝有沒有膽來。」
楊修心中惱怒,卻無可奈何。
朝廷虛弱,天子能湊出三千精騎,趕到美稷平叛已經是極限,趕到北地來是不可能的。堂堂天朝,竟被寄居大漢土地上的蠻夷取笑,簡直是奇恥大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不出十年,必取爾首級,懸於北闕。」楊修指指白馬銅,轉身就走。
白馬銅大笑。「別說十年,二十年我也等,就怕你們不敢來。」
話音未落,遠處又有騎士急馳而來,翻身下馬,衝過楊修身邊,來到白馬銅面前。
楊修心情不好,甩甩袖子,向自己的坐騎走去,一躍上馬。
離開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見白馬銅背著手,站在原處,一動不動,根本沒有送客的意思。
楊修嘆了一口氣。
果然沒有實力就沒有尊嚴,這次出使簡直是一事無成,顏面掃地。
他猛抽一鞭,奔馳而去。
幾名隨從也跟著上馬,追上楊修。「侍中,回程麼?」
楊修搖搖頭。天子已經到了美稷,他再回河東沒有意義,不如直接去美稷。但由此向東是大片的沙漠,沒有嚮導是過不去的。
「去富平,找個嚮導。」楊修想了想,做出決定。
——
楊修趕到富平時,天色已晚。
進城之後,他直接去了私人經營的客棧。
雖說富平是北地郡治,如今卻失去了控制,有大量胡人往來,私人經營的客棧興盛。不僅熱鬧,還能打聽到各種消息。
他能在靈武谷找到白馬銅,就是從客棧打聽來的消息。
靈武谷就是富平境內,離縣城不到百里。
剛到客棧門口,楊修就發現不對勁。
原本應該熙熙攘攘的客棧前一片冷清,不見了客人,卻站著一排戴著氈帽,穿著羊皮襖,手執長矛的武士。見楊修一行越走越近,武士立刻迎了上來,長矛直指楊修的胸口,殺氣騰騰。
一個穿著羊皮大襖,戴著胡人氈帽的中年人從裡面走了出來,打量了楊修一眼,立刻喝止。
「住手。」他走上來,推開長矛。「沒看見這是天子使者嗎?」
楊修暗自吃驚,打量了中年人兩眼。看此人一身打扮,他還以為是哪個羌胡部落首領。
「在下弘農楊修,敢問足下高名。」
成公英滿臉堆笑。「原來是楊公子。鎮西將軍麾下,金城成公英,見過楊公子。」一邊說著,一邊從腰間掏出印綬,雙手遞給楊修。
楊修檢查印綬,確認無誤。「原來是你。怎麼,鎮西將軍將至?」
成公英沒說話,伸手將楊修請入客棧,這才說道:「楊公子,你這是從何處來,欲往何處去?」
楊修暗自點頭。
他聽賈詡提過成公英這個人,據說是韓遂心腹,有勇有謀。如今一見,果不其然。
他隨即說明了自己的任務。
「公子剛從靈武谷來?」
「是的。」
「可曾見過白馬銅?」
「見過了。」楊修搖搖頭。一想到白馬銅,他就是一肚子氣。
「這可有點麻煩。」成公英露出一絲不安。「靈武谷離得太近了,騎馬半日可至。我到此兩日,只怕白馬銅已經得到了消息。」
楊修忽然想起了他離開之前趕到靈武谷的騎士,連忙告訴成公英。
成公英苦笑。「果然是百密一疏。千防萬防,消息還是走漏了。」
他想了想,將情況向楊修做了簡要說明。
韓遂、馬騰應賈詡之邀,率步騎三萬,從金城趕來,打算協助天子,圍攻白馬銅。成公英奉命為前鋒,帶著百名騎士,扮作羌胡首領,來到富平,打探消息,確定白馬銅的位置。
可是從楊修的所見所聞來看,白馬銅比他想像的還要警惕,可能已經得到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