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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年積累的問題,想在一兩年內完全解決,不太可能。
可以分成三批到四批,先讓十二歲以上的孩子入學,學制一年。一年之後,再決定他們是繼續深造,還是進工坊做工。
就目前來看,進工坊做工並不需要太精深的學問,能夠基本的讀寫就可以了。
一年的教育足以完在這樣的任務。
二是教化的事,最好不用募捐的形式。
修橋、鋪路之類的事,可以由當地富戶募捐集資,既能解決財政負擔,也能滿足他們造福鄉里的心理需求。教化是朝廷的事,關係到將來百年的大計,不能被他們左右。
朝廷教化百姓,本身就是為了對抗這些地方豪強,強化朝廷的威嚴。
他們豈能不知,豈能不恨?
讓他們出錢,他們必然會想方設法地施加影響,最後讓受到教化的人只記得他們,記不得朝廷。
而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拉攏那些承擔教化責任的教師。
陛下別忘了,他們雖然有一腔熱血,卻大多是反對度田的。如今想法雖然有所改變,卻不見得徹底,很容易被人蠱惑。
出身世家、大族的讀書人可沒有改變態度,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等著反撲的機會。
劉協覺得有理,決定由楊彪來主持具體的實施方案。
經過楊彪的調整,推行教化的難度下降了一個等級,看起來也更可行了。
消息很快公布,在南陽郡內招聘教師三百名,按照既定的標準考試,合格即可入選。
考試的內容並不複雜,五經的部分很少,熟悉《論語》、《孟子》、《孝經》等書即可。
要說難,可能就是要考算學等相對比較實用的內容。
當然,難度也不高,能滿足日常的算帳即可。
也許是最後一個要求讓很多人知難而退,第一次報名結束,有計劃參與考試的人不到兩百。
這時候,楊彪才由司徒府下達命令。
不足的名額,將在全國範圍內遴選。
——
看到這個結果,劉協佩服楊彪老辣的同時,又大惑不解。
南陽人才濟濟,僅是郡學裡的生員就有好幾百,而且熱情頗高,怎麼報名的人這麼少?
楊彪解釋說,主要是通算學的太少。
很多人讀書只問經義,不及其餘,連生活都不能自理。
教化除了讓百姓識字,能夠自己閱讀朝廷的政令之外,還有讓他們進工坊做工的目的,需要算學之類的實學。這是之前的讀書人不用考慮的事,願意花心思去研究算學的自然不多。
除非是有志研究《易》或音律的,這些學科必須要用到算學。
所以那些算學大家不是研究易學和天文曆法的,就是音律高手。即使是在讀書人中,這些人也是出類拔萃的精英。
真有這水平,他們根本不愁出路,也沒興趣參加考試,去做鄉村教師。
所以說,教化任重而道遠,絕不是三五年就能解決的。
這是真正的百年大計,急不來。
最後,楊彪說,郡學的改造已經完成,陛下可以趁著新年的機會巡視郡學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那就是對劉表蓋棺論定。
簡單的說,就是定諡。
嚴格來說,劉表作為官員是不稱職的,最多是守成之輩,沒有盡到在亂世時匡扶朝廷的責任。但是作為儒者,他還是做出了不少貢獻,在亂世之中,為不少人提供了謀生治學的條件,保留了一絲文脈。
即將擔任鄉村教師的那些讀書人,大多曾受其益。
此時此刻,為劉表定諡,可以安撫人心,同時表明朝廷對儒門的態度是改造,而不是否定。
如果考慮到劉表還是宗室,那就更有必要了。
總體來說,劉表有過失,但無大錯。既然陛下不打算單獨追究他的僭越之舉,而是作為黨人、世家的普遍行為,就有必要對劉表的成績予以肯定。
趁著巡視郡學的機會,為劉表定諡,對劉表做出評價,安撫人心,也能對郡學的畫像事件做個了結,免得人心惶惶,再被某些人利用。
劉協反覆權衡了很久,答應了楊彪的請求,讓他領頭討論一下這件事。
與當初張喜的事不同,如今的形勢趨於穩定,朝廷可以釋放一點善意,以緩和士大夫們積累的怨氣,避免發生不必要的衝突,然後將精力集中在必須處理的問題上。
——
建安八年,正月十三。
天子劉協、皇后伏壽等人幸南陽郡學。
站在重刻的王暢畫像前,劉協看了又看,特意聽王粲講述了當年的故事,表示非常時期,當用非常之法,以示對王暢矯枉過正的認可。
王粲心花怒放。
有了天子這句評價,王暢的身後名不用愁了。
宋忠聽了,卻如芒在背,如梗在喉,如坐針氈。
天子盛讚王暢,就是對劉表的否定,也就是對他之前的事予以否定,這面子算是丟得一乾二淨。
劉協看完畫像,來到堂上就坐,問起了他們當初在襄陽講學的事。
殷鑑在前,沒人敢提劉表的事。
王粲也不想提。當初劉表嫌他丑的事,他一直記在心裡。
見全場鴉雀無聲,劉協暗自感慨。
果然是人走茶涼。相比之下,宋忠雖然糊塗,卻還是個重情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