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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協打量了甄宓兩眼,覺得甄宓的神色有些不對頭。頂了一對熊貓眼不說,身體也明顯有些僵硬。
「我很嚇人嗎?你怎麼這麼緊張。」劉協笑道。
甄宓的確有些緊張,一是心裡有事,二是剛才劉協那一聲笑。
她隱約能感覺到那一聲笑中的殺氣。
「臣……臣沒見過世面,初次見駕,的確有些緊張。」甄宓的聲音有些打顫。
「是麼?」劉協無聲地笑了。
他一眼就看穿了甄宓的偽裝,知道她在說謊。
在此之前,他已經接到了唐夫人的書信。除了匯報書坊、紙坊今年的業績進展,唐夫人還特意推薦了甄宓。
她說甄宓不僅貌美,而且聰明,更重要的是她出身商賈,與世家大族的牽連不大。加上中山甄氏曾經依附王莽的劣跡,甄氏急需翻身的機會。
對唐夫人來說,這是非常少見的直白,就差直接勸他納甄宓入宮了。
即使與荀氏有姻親,唐夫人也清楚他的心思,知道他對伏壽、荀文倩等人不可能徹底放心,政治利益的權衡難以避免。
主動諫甄宓入宮,是唐夫人對他的憐惜,也是先下手為強,將這個功勞攬在手中的舉措。
但甄宓來到長安之後,不僅沒有想辦法入宮,就連和荀文倩都沒見面。現在看到他,又是這樣的神情,顯然有其他的想法,並不想見到他。
這反讓劉協對她產生了一些好奇。
見劉協一臉不信,甄宓更緊張了,牙齒咯咯作響。「陛……陛下面前,臣……臣不敢欺君。」
劉協轉過身,看向遠處。「我聽說,你曾遠赴雁門,祭玄武之神。有如此膽量,卻怕見駕,著實令人意外。」劉協頓了頓,又道:「可是你主動加入講武堂的籌建組,又是為何?」
第六百六十九章 自食其力
甄宓突然冷靜下來,幾乎是脫口而出。「無他,自存而已。」
劉協反倒是一愣。「自存?」
「是的。」甄宓抬起頭,勇敢地迎著劉協好奇的目光。「人生於世,無衣不暖,無食不飽。故百姓之家,男耕女織,各盡其力。非如此,不能溫飽。夫妻之間,也因此相敬如賓。反倒是富貴之家,不必自耕自織,雖有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之安逸,卻難免受制於人。」
甄宓舔了舔嘴唇,最後說道:「臣願如唐夫人及坊中諸位,自食其力,不仰求於人。」
劉協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和黃月英說起了其他的事。
甄宓長出一口氣,抬起手,輕撫起伏不定的胸口。
心跳得很快,她實在是太緊張了。
可是不知為什麼,她的腦海中卻一直浮現天子的面容,尤其是最後那一刻的眼神。
那眼神中沒有被冒犯的憤怒,卻有著一絲欣慰,帶著寬容甚至是……縱容。
這眼神有點像疼愛她的兄長,卻比兄長的眼神更沉穩,更溫穩,讓她很安心。
奇怪,他明明只比我大三歲而已,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甄宓心中疑惑不已,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天子一眼。
劉協沒有注意甄宓的關注。他仔細詢問了黃月英有關講武堂選址的情況。
在阿房宮舊址上修建講武堂的確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這裡的夯土質量極好,上面的宮殿雖然被燒毀了,如今連一點殘灰都沒剩下,夯土地基經歷了四百多年的風雨,卻堅實如初。
這一點,不由得人不讚嘆秦代的技術,居然能有這樣的奇蹟。
當然,這奇蹟的背後是無數人民的苦難。阿房宮、長城、直道之下,都是累累白骨。
阿房宮舊址不僅有堅實的地基,還足夠寬廣,甚至可以供小規模的部隊檢閱。
就客觀現實而言,在阿房宮舊址建講武堂既經濟又實惠,是最理想的選擇。
但反對的人也不少。
理由也很簡單:天子重用並涼人,以十萬並涼精銳為後盾,原本就是暴秦之譏。如今以關中為都,又沿用阿房宮舊址這樣的所在修建講武堂,簡直是詔告天下,新政就是秦政。
這與陛下興王道的想法背道而馳,一些老臣們如是說。
這樣的聲音,自然傳入了黃承彥父女的耳中。
但黃承彥是個半隱的隱士,以楚子自居,對這一套理論嗤之以鼻。黃月英更是覺得那些老臣不可理喻。利用現成的舊址是暴政,難道徵發民伕,大興土木,從頭開始就是王道?
雙方各執一見,互不相讓,劉協不得不出面調和。
親自查看一下阿房宮舊址是否適合,就是他調和的第一步。
不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這是基本原則。
對著地圖,聽黃月英將附近的地形介紹了一遍,劉協基本同意了黃月英的觀點。
「就這麼辦。」劉協說道。
「謝陛下。」黃月英非常興奮,用力握了握拳頭。
爭論了這麼久,終於一錘定音了。
「陛下,這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諸葛亮提醒道:「選址只是第一步,後面的工程還有很多。若是得不到其他大臣的支持,將來難免有人陽奉陰違,橫生事端。」
「爭議在所難免,解決爭議便是。」劉協不以為然。他頓了頓,又轉頭看了一眼諸葛亮。「如何選址,是尊夫人的事。如何解決爭議,你要多用點心思,不能畏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