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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表眼神一閃,揮揮手,示意隨從退下。他走到袁術一旁,取出一方手絹,墊在欄杆上,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與袁術並肩。
「天子……真這麼說?」
袁術斜睨著劉表。「若非如此,天子何必調我來洛陽?」
劉表一愣,隨即啞然失笑。
他可是和袁術交過手的人,才不相信袁術的話呢。袁術雖然出自四世三公,仕途通暢,但他既無才,又無德,文不成,武不就。也就是袁紹大意,被他鑽了空子。換了其他人,隨便哪一個,都能打得袁術丟盔棄甲。
當初爭南陽,袁術倚仗的就是孫堅。孫堅戰死,袁術就被他打跑了。
「你笑個毛?」袁術挺身而起,擼起袖子,沒好氣的罵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如今之我,早就不是十年前的我。若是不信,你我比試比試?」
第九百零六章 真小人
劉表連連搖手拒絕。
他可不敢和袁術動粗,這渾蛋真下得了手。自己年近花甲,被他打傷了,臥床不起,可不舒服。
「那依你的意思,如實繪製,一絲一毫都不改變?」
「不改。」袁術揚揚手,大聲說道:「既然是認錯,就要痛痛快快的認錯,遮遮掩掩的有什麼用?你也不用留面子,就從這裡開始,從我家門前的三出闕開始。」
劉表皺著眉,沒接袁術的話。
從知道袁術要來洛陽,主持他們會製圖卷的事,他就知道這事有點麻煩。
天子的不滿還在其次——他再不滿,也不可能親自主持這件事——袁術卻是個大麻煩。
一是他太熟悉洛陽了,二是他做人沒底線。
袁紹就是低估了他的無恥,先丟了廬江,折了顏良,又被他俘虜,受盡凌辱而死。
這個對自家人都不留面子,還能指望他給別人留面子?
真要把洛陽城中那些逾制的宅院全都給成圖卷,並標註上名字,無數人的名聲將毀於一旦。
儒家重禮,逾制是儒門最不能接受的行為。以道德自居的士大夫宅第逾制,將對人心造成巨大的破壞,這是身為士大夫的劉表所不能接受的。
袁術不是士大夫,不考慮這些問題,他劉表不能不考慮。
但是如何應付袁術,卻是個大問題。
「公路,真要將眼前這一切給成圖卷,只怕袁氏門生故吏也不肯答應啊。」劉表耐心地勸道:「你身為袁氏家主,以後還如何服眾?」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袁術舉手指天,大聲說道:「我袁術雖不才,卻能直面己過,為何不能服眾?難道他們只服諱疾忌醫的偽君子,不服知錯能改的真君子?」
劉表差點笑出聲來。
你還真君子?這也許是我有生以來聽過的最大笑話。
可是他不敢說,也不敢笑。
他怕袁術惱羞成怒,直接動粗。
在心裡笑完之後,劉表的頭更疼了。
此獠不可救藥,怕是說不通了,只能拿袁氏試試水了。
「既然如此,就依你,先繪袁氏故宅圖卷,再及其他。」劉表想了想,又道:「這洛陽城中宅第雖多,能與袁氏故宅相媲美的卻不多。我細細想來,似乎只有張讓、趙忠的故宅。不如繪完袁氏故宅後,就繪他們的故宅,如何?」
袁術轉頭盯著劉表的眼睛,眼角抽動了兩下,咬牙切齒的說道:「好,就這麼辦。」
「還有,洛陽這麼多宅院,一時半會的怕是無法繪完。我打算繪一卷印一卷,以觀輿論。你看是由河東印坊刻印,還是由睢陽印坊刻印?」
「為何要捨近求遠,去河東?」
「河東印坊的技術更好,只是價格更貴。」劉表微微一笑。「既然要流傳後世,這初版自然越精美越好,多花點錢也是值得的。」
袁術眨眨眼睛。「你先繪圖,印行的事,我再了解一下。」
「行。」劉表站了起來。「我立刻安排下去,今日就開始重繪袁氏故宅,你正好也在。有些破損的地方,可能還要你提點一下。」
說完,劉表拱拱手,轉身離開了。
袁術眯著眼睛,盯著劉表的背影,眉頭越皺越緊。
等劉表消息在門外,萇奴湊了過來,低聲說道:「主君,真將袁氏故宅如實繪製,只怕會遭人唾棄,將來你……」
「他們不服我沒事,反正袁氏四世三公的榮耀到此為止了。」袁術一抬手,咬牙切齒的說道:「可是天子不滿意,我就慘了。弄不好,袁氏連重新崛起的機會都沒有。劉景升這老賊,拿我袁氏做擋箭牌,我豈能讓他如願。就算是兩敗俱傷,我也只能打碎牙齒往肚裡咽。」
萇奴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劉表出了門,一群書生圍了上來,期盼地看著他。
「重繪。」劉表揚揚袖子。「就從袁氏故宅開始,從這三出闕開始。有什麼就繪什麼,不要留面子。有什麼不清楚的,直接去問袁公路。要事無巨細,一屋一宇都繪出來。」
一個中年書生有點急了。「那要繪到什麼時候?」
劉表瞥了他一眼。「你很著急嗎?如果還有其他事急著做,你可以先去做,我再找其他人。」
那書生賠著笑臉。「我能有什麼事。我只是擔心時間拖得太久,天子會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