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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遂停頓了一下,目光炯炯地掃視一周,仿佛做了太尉的不是賈詡,而是他韓遂。
「彩!」諸將齊聲喝彩。
韓遂這句話算是說到他們心眼裡了。
大漢有很多太尉,其中不乏涼州人,但真正能掌握兵權,並與數十萬將士貼心的太尉,賈詡應該是第一個。
楊彪則不然,大家尊重他的品德,卻不認為他是軍中之人。
韓遂清咳一聲,又道:「這是喜事,理當祝賀,我會代表諸君上書。不過眼下最重要的事,還是在軍中宣講。」
他拿起那篇文章,輕輕抖了抖。「這三篇文章都是飽學之士所作,但他們說的道理,哼哼,都是狗屁。所以,在軍中宣講不是要將士們相信他們的這些話,而是知道這些人為什麼會反對度田。」
韓遂頓了頓,加重了語氣。「說到底,他們和我們不是一路人,也和山東的普通百姓不是一路人。那麼,我們不禁要問,朝廷為什麼要花這麼多錢,費這麼多事,讓他們寫文章,大放厥詞,還要費心費力地在軍中宣講?為什麼?」
說到最後,韓遂已經是聲色俱厲,殺氣騰騰。
諸將不笑了,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諸君,這就是天子的胸懷,天子的氣度啊。」韓遂拍打著手中的文章,嘩嘩作響。「天子欲興王道,就不能堵塞言路,要不然那些人嘴上不敢說,背地裡地會誹謗朝廷。還會在史書中顛倒黑白,轉是為非,就像誣衊我們涼州人一樣。天子讓他們說,就是要看他們究竟想說什麼,又能說什麼,讓天下人看看他們的嘴臉。」
姜冏偷偷看了黃猗一眼,卻發現黃猗面不改色,恍若未聞,不禁暗自一笑。
他們大多是涼州人,對韓遂的說法深有同感。黃猗卻是關東人,他的族伯黃琬曾與董卓發生激烈衝突,算是排斥涼州人的山東士大夫的一員。身處這樣的場合,黃猗多少是有些尷尬的。
但黃猗掩飾得極好。
這些關東人就是有城府,不像涼州人直腸子,一言不合就拔刀。
「天子為什麼要在軍中推行教化,要讓我們讀書?就是為了今天,讓我們知道這些讀書人究竟想說什麼。」韓遂最後做了總結。「所以,諸君不僅要在軍中宣講,還要讓將士們知道這些人的嘴臉,不要被他們道德君子的外表騙了。必要的時候,還要進行反駁,不能任由他們胡說八道。」
「喏。」諸將齊聲應諾,卻有些底氣不足。
要他們殺人,他們很有信心。要他們和大儒辯論,他們哪有這個本事。
「是不是擔心寫不出文章?」韓遂冷笑道。
「大將軍,大部分將士……只認得字,沒寫過文章啊。」
「他們不會寫,軍中教習也不會寫?只要將將士們態度表達出來,就是好文章。」韓遂說道:「他們不是總說為民請命嗎?誰是民?我們就是民,我們的態度就是民意。他們要為民請命,豈能視我們的態度而不見?」
「沒錯,大將軍說得對,軍中將士是民,那些與我們一起修繕河堤的百姓也是民。」黃猗補充道:「所以我們不僅要在軍中講,還要在工地上講,讓更多的人知道朝廷為什麼要度田,又是什麼人反對度田。」
「那這些文章可不夠啊。」有人提醒道。
「這個不用你們擔心。」韓遂笑道:「子美的夫人在睢陽辦了印坊,我們可以送一份文書過去,請她翻印,要多少都有。將來不僅要在關東發行,還要送到河北,讓冀州的百姓也聽聽這些人在說些什麼。」
姜冏一聲嘆息,故作遺憾。「大將軍,如此一來,只怕冀州不戰自潰,我等想立功更難了。」
韓遂一愣,隨即又說道:「真能如此,豈不更好?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不就是這樣麼?」
諸將互相看看,心有靈犀地笑了起來。
韓遂就是嘴硬,真要有這麼一天,他會很大失所望的。
比起不戰而屈人之兵,韓遂顯然更渴望在戰場上擊敗袁紹,報當年一箭之仇。
不過這樣的話只能在背後說說,不能當著韓遂的面說。
否則韓遂會暴走的。
商量完了在軍中宣講的事,諸將領命而去。
韓遂留下黃猗,命他帶一些錢,立刻趕往睢陽,與袁權商量翻印文章的事。刻版需要的時間比較長,等他請示朝廷批准翻印的詔書到達,袁權都未必能做好翻印的準備。
「子美,你暫時就留在睢陽。」韓遂拍拍黃猗的肩膀。「有什麼事,我會用快馬通知你。」
黃猗感激不盡,躬身領命。
第七百四十八章 和而不同
黃猗帶著幾個親衛,沿著馳道,趕往睢陽。
一路上,他看到了不少工地。各郡、縣都在組織百姓加固河堤,或者準備草袋,以備秋汛時堵塞決口。
經過陳留時,黃猗停了一下,與太守任峻見了一面。
任峻是河南中牟人,頗有膽識。追隨曹操後,一直在負責後勤輜重之類的事情。曹操轉為燕然都護,將任峻留在陳留做太守。
黃猗因公事與任峻見過幾面,相處得很投機,以後每次經過陳留,都會與任峻見一面,交流一下最近的形勢。
任峻在浚儀的工地上,正抓緊時間疏通河道。
浚儀是河水流向東南的幾條支流的起始點,牽一髮而動全身。控制了浚儀,就可以調整不同支流的水量,對下流各郡縣的生產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